長安南郊,雁塔寺。
佛門一向自稱是出家人,可是真正出得了“家”的又有幾人?若非經過今天的事情,恐怕誰也不曾想到這個堂堂雁塔寺主持大師,居然對自己的師父有著這麼深重的誤會。好在如今誤會解開,方生心中的芥蒂也終於消弭於無形中了。
青華等人看著場間發生的事情,久久不曾言語,也不曾挪動步伐。
說實話,青華一直都不怎麼喜歡這個佛門的方生大師,感覺此人太過虛偽,枉修了多年的佛法,卻沒有一點豁達的性格,而且此人出手狠辣,做事果決,實在不是個和善之輩。雖說這裡面終究牽涉到對方的那位師傅慧禪,不過人生的路終究是自己親自走出來的,誰有資格去評論和怪罪別人呢?
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終究是與青華沒有一點點關係的,如果不是牽扯到鳳幽幾人,他才懶得參與進來呢。這兩日,雖然鳳幽幾人算是吃了點虧,不過相比他們從花葉界內的所得,應該足夠補償回來了吧。
看著已經緩和下來的場面,青華沒有停留,也沒有向別人再去打招呼,揹負著雙手,便是大大方方地向外走去,打算離開這個糟心的地方。
看著青華的動作,鳳幽三人也匆匆跟了上去,隨後林逸塵也跟著走了去。
只是還沒有走出幾步,便是被人從後面小跑追了上來,而來人依然是那位方生大師。
相比之前,方生此刻的語氣則是帶著愧疚,深深行了一禮,歉然道:“阿彌陀佛,貧僧兩次魯莽,險些釀成大禍,傷了幾位性命,貧僧深感抱歉,還請諸位見諒。”
對方既然是來道歉的,青華自然也不好說什麼,不鹹不淡道:“難得大師能夠放下屠刀,迷途知返,便該好生鑽研佛法,勤修己身。”
“貧僧一定謹記公子的教誨。”方生認真道,隨即便是厚著臉皮繼續說道:“如果可以,貧僧還是希望幾位能夠將那三顆菩提子留給敝寺,敝寺上下一定感激不盡。”
聽了這話,青華什麼也沒有說,一甩衣袖便是走了過去。有一刻他還以為這和尚來道歉的,沒想到終究還是想要回那三顆菩提子。
哼,讓鳳幽幾人受了那麼多苦,就憑著這一張破嘴一開口就想要回去,天下哪裡有這般好事。感激?要你們雁塔寺的感激做什麼?難道還能夠當飯吃?
鳳幽三人瞭解了方生的事情,本來還有一點點可憐這個方生,可是沒想到這和尚現在居然又來這麼一出,實在是讓人厭惡至極。他們可是差點連命都搭在這雁塔寺了,拿點補償還被三番五次地討要,真覺得他們好欺負嗎?
便是林逸塵也沒有想到對方現在居然還能夠厚著臉皮想要白白拿了菩提子。他也實在不願多待,要多快便有多快地追著青華等人離開了。
望著幾人匆匆遠去的身影,以及被帶走的那三顆菩提子,方生不由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方覺便是已經走到了方生旁邊,看著嘆氣的方生道:“三顆菩提子而已,師兄何必看得這般重要?”
方生苦笑一聲道:“師弟當是知道,那三顆菩提子品質絕佳,便是萬年也不一定能夠見到。若是能將其留在寺裡,必能護佑我寺長盛不衰。”
方覺搖了搖頭,嚴肅道:“師兄,你錯了。佛門的長盛不衰,依靠的從來都不是外物,也不是佛門的法器寶物,而是我佛門弟子的一顆向佛之心。需知,佛在心中。”
方生咀嚼著“佛在心中”的那四個字良久,隨後便是大笑一聲,彷彿有種頓悟的感覺,心情也不由得輕鬆了幾分,身體也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舒心,好似將煩惱都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
當青華等人乘著來時那輛青色的馬車在夕陽中緩緩離開之後,沒過多久,雁塔寺內便是傳出了一陣陣鐘聲。
“咚——咚——”
懸著的大鐘被連續敲了七下,發出七聲宏重的鐘聲,彷彿要掃滅一切,向著四面八方傳播開來,闖入了無邊的夜色中。
鐘響七下,乃是雁塔寺最高規格的召集之聲,召集凡是聽到鐘聲的弟子僧人全部歸來,便是在閉關的僧人也從閉關中醒了過來,準備夜裡的集會。
是夜,雁塔寺的大殿內外停留了不下百名僧人,有護寺的武僧,也有普通的僧人,有年紀輕輕的小和尚,也有滿臉皺紋的老和尚。他們彼此之間小聲交談,卻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望著天上的殘月,站在大殿裡的方生看著眼前雁塔寺的僧眾,鄭重開口道:“今夜召集大家來,有兩件事要向大家宣佈。”
“其一,貧僧方生觸犯佛門戒律,罪孽深重,自今日起幽閉寺內面壁思過,終生不再踏出寺院一步。”
“其二,自今夜開始,方生卸任雁塔寺主持一職,交由方覺接任。”
聽著方生的話,眾僧人臉上表情各異,無人不感到震驚異常。誰也沒有想到好端端的主持居然會突然宣佈了這樣的事,而且還是如此重大的兩件事。太多的人表示不解,不過卻無人出口詢問,也無人給予他們解釋,有的只是來自主持方生的命令。
一旁的方覺也是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他雖然瞭解此中的緣由,不過卻不曾想到方生居然對自己的懲罰居然會這麼重。於是,方覺開口問道“師兄,你這是何必呢?”
方生笑笑,豁達一笑道:“呵呵,師弟,這個主持本來就是你的,若不是你當初謙讓,不肯擔任這個主持,又怎麼會落到師兄的頭上呢?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方覺搖了搖頭,道:“師兄,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更不在乎這些。”
“師弟莫要推辭,我自然知道師弟的心思。”方生解釋,然後繼續道:“不過,雁塔寺只有在師弟的帶領下,才能夠展現出他該有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