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牽扯到使命問題，話題就略微有些沉重和嚴肅了。
沉默許久後，蘇星河一聲長嘆。
蘇遠山知道，父親依舊在糾結。
想了想後，他問道：“爸，你現在主要方向是哪裡？”
蘇遠山在父親完成微控制器的專案後，就一直沒有關注過父親的科研進度。只知道父親帶著電科一幫人在搞超算，而且還搞成了。至於現在父親具體在哪個方向，他是真不清楚。
“超算的並行處理體系結構。”蘇星河頓了頓解釋道：“說具體點就是資料交換和處理——所有的計算節點都是可以用錢堆上來的，唯有技術是錢辦不到的。”
“嗯……”蘇遠山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超算的運算能力當然是可以透過堆CPU以及提高單個CPU的計算能力來獲得提升，也就是可以用錢搞定。
但在同樣的硬體條件下，誰能夠更好地把這些處理器的效能發揮到極限，那誰才是真正的NB。
“但爸，這活兒你只需要盯著就行吧？你提出個目標，讓其他團隊成員去完成就可以了嘛。”蘇遠山笑著道。
蘇星河便看了兒子一眼，很是驚異地道：“這能和自己親手實現和親眼見證比嗎？”
“……”
聽到父親這番鑽技術鑽到牛角尖的言論……蘇遠山也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咋的。
這種對技術追求所帶來的純粹的快感，是蘇遠山渴望，但現在又不得不暫時放下的追求。
所以，他很能理解父親。
父子倆再次陷入沉默。
蘇星河盯著桌上的茶杯，霧氣升騰起來，又漸漸交織，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算了，讓我考慮一下。”蘇星河最終嘆了一聲，衝兒子一笑：“你今天回來了，先不聊這個。”
“不，爸。”蘇遠山抿了抿嘴，替父親把茶杯推到他身邊：“我覺得，我們最好考慮一下，上面是什麼態度。”
“上面能有什麼態度？”蘇星河反問道：“上面當然還是先得尊重老周的意見了，咱們是專業類院校，不是其他綜合大學。總不能讓一個不懂技術人來領導咱們學校對吧？”
“是是——但我的意思是，你覺得上頭對咱們學校有多重視。”
“這……”蘇星河沉吟了起來，很認真地想了一會才回答道：“確實很重視，這幾年來，除了首都的某些學校，外省的話，上面最看重的學校大概也就是隻有我們電科了。當然，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是與我們的戰略發展方向有關。”
“那意思就是，即便周校長不推薦你，在國家希望崛起一所符合國家戰略發展方向的電子類大學的前提下，那麼這個責任也有可能落在你身上。對不對？”
蘇遠山見父親愣住，他便微微一笑，繼續道。
“一座大學要真正崛起，可不僅僅只靠單純的砸錢那麼簡單。就拿專業類院校來說，首先就要有技術沉澱，還要有學科帶頭人——這個學科帶頭人的能力和影響還能比肩世界，然後還要有科研的資源，產出的能力，就業的優勢，優秀的生源——相比之下，砸錢簡直就是最簡單的。”
“而除此之外，你更是最佳的校長人選。為什麼？因為你沒有弱點，你能站得穩。”
“一個人站不穩，無非就兩個問題。要麼經濟，要麼作風。至於什麼剛愎自用，不注重團結，打壓同僚之類的說辭……那完全可以反過來說是有魄力，有決心，不徇私情。”
“你有作風問題沒？”
蘇星河正在仔細聽兒子的分析，猛地聽到他問這句，頓時哭笑不得起來：“臭小子你別鬧。”
蘇遠山微微一笑：“那經濟問題，自然就更沒有了。”
“你也沒有其他人的憂慮，其他人推動失敗，或許就什麼都沒了，所以才會瞻前顧後。”
“而爸，你呢？別忘了，你身後有遠芯十萬員工，你的學生中還有國產CPU之父。我就問你，誰能把你怎麼著？誰敢把你怎麼著？真當我蘇遠山是吃素的？”
蘇遠山說著笑了起來：“你只需要考慮把學校搞好就行了，完全不用考慮其他身外之物的事。”
“所以，爸，你就是一個沒有弱點的戰士、一把鋒利無比武器！”
“要我是你，我就會選擇帶領電科離開逐漸濃稠的泥潭，朝著我們夢想中的大學前進。”
蘇遠山一口氣說完便靜靜地看著父親。
蘇星河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蘇遠山也不著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沉默許久後，蘇星河突然長長的呼了口氣，慢慢地念出了一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