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濤之中彷彿同時含有著佛與道精髓,含有著大慈大悲的佛性和超然物外的隨意。
佛與道,或許只有互相結合才能達至完美,可根本是不可能的,因為大慈大悲、悲憫眾生的人,不可能同時具有超然物外的隨意,不可能具有著為不平事拔劍的戾氣,因為大慈大悲本身是一種兼愛,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平等的給予被救贖的機會,平等地對待給予指引,喚醒靈魂深處至善之美,大慈大悲的人認為世間的黑暗來自於人們心底深處的慾念,來自於七原罪;認為世人無好壞之分,無優劣之別,只有前世善惡所為的區別。這樣的慈悲是沈飛無法認同的慈悲,是助紂為虐的慈悲,沈飛不相信有來世,他要做的,是讓此世人人心中充滿敬畏,讓心懷惡意之人在道宗懲戒的威嚴下不敢作惡,或許從這點來說,他所要行的已經不是青山道祖創立蜀山劍派所期冀的“道”了吧。不過無所謂,道藏於心,人人不同,這是沈飛心中的道,僅此而已。
誇張的枝蔓往天空生長,逐漸形成一個圓球,將三頭六臂懲戒之身包裹在其中。
“砰,砰,砰!”然而並不能阻止懲戒之身的攻伐,來自內部的衝擊一波波到來,每一次衝擊便讓圓球向外劇烈的擴張一分,讓榕樹的枝蔓破碎一些。
到第五次碰撞時,彷彿宇宙爆炸一般的光濤於黑暗的天際炸裂,毀滅性的力量四散衝嘯,將散仙們共同催持的結界撕扯殆盡,讓青石搭建的競技場現出了斑斑駁駁的裂痕,讓觀眾們受到了輕重不等的傷害。
其間,貴賓席的貴賓們因為距離擂臺最近,首當其衝地承受傷害,拓跋烈那邊,兩位太監總管在災難到來的前一刻主動站出,為兩位主子承擔了大部分的傷害。令狐懸舟和慕容白石那邊,都是被不知在黑暗中等待了多久的隱秘護衛承受下了所有的衝擊,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然而衝擊波不止侷限在競技場內部,甚至連場外賣東西的商販和附近的居民區都受到了衝擊,商販們自不必說,本來就不大不堅固的攤位在浪潮般力量衝來的時候,毫無辦法,紛紛坍塌,放在上面用來販賣的商品散落一地;而附近的房屋因為都是使用木頭和磚瓦修建的,同樣承受到了輕重不等的傷害。
“到底怎麼樣了。”浪濤的衝擊力猶在,拓跋烈已然站了起來,推開保護自己的貼身總管,望向擂臺:“是誰贏了,讓我看看!”
卻見擂臺之上,一片狼藉,龐大的金身和妖魔般的榕樹都已散去,沈飛和淨靈和尚一人被紅光包裹,一人身負靈淨之白,相對站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不超過五米。
夜風吹拂,兩人站在廢墟中,給人一種別樣的感覺。
拓跋烈努力地攥緊了拳,低聲自語道:“你可要活下來哦,沈飛!”
這個時候,天上降下了一道光,照在淨靈和尚向上翻起的手心裡,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異樣的神采:“阿彌陀佛,沈施主你可知道一種名叫靈井的游魚?”
沈飛看著光芒在淨靈和尚的手心裡逐漸化作一隻遊動的白色小魚,微微蹙眉,道:“願聞其詳。”
“傳說,世上有輪迴門,靈井這種小魚便生活在門的背側,無時無刻不盼望著輪迴門的開啟,好看一看外面世界的樣子。”白色小魚在淨靈和尚手中游動,沒有絲毫能量泛出,也不像是具有實體,沈飛知道,那只是淨靈和尚創造出的幻象罷了,“然而,輪迴之門每開啟一次,靈井便失望一次,它不知道為什麼,世界總是向著深淵墜落,世上已經快要沒有光芒了,不斷變得黑暗,暗到伸手不見五指,暗到泯滅人心。
靈井很失望,其中的一隻希望改變這一切,忍著天雷加身的痛苦冒死從輪迴門的那一側偷跑了出來,化作人身,希望給予世人正確的引導。”
聽到這裡,沈飛心裡面產生了一絲觸動,不可思議地望向淨靈和尚。
對方沒有回應他的目光,看著手心裡的小魚繼續說道:“靈井是輪迴門內側的生物,是至純至淨的,來到外面的世界讓它沾染了汙穢,讓它終日承受痛苦,他有些後悔了,他想要回去,可已經做不到,輪迴之門只可出,不許進。於是靈井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實他能跑出來都是輪迴之門的意思,不完成淨化世間的任務,便不能回去。
於是,靈井化作人身,行走於世間,開始自己的旅途。
可是,人心本惡,濁世被汙穢籠罩,靈井割肉餵給路邊快要餓死的人,結果其他人看見了,都向他要肉吃,靈井無奈,只能把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餵給他們,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楚,人們心安理得的接受,非但沒有感謝,反而越發貪婪,其中的一部分,甚至妄圖獨佔靈井,用來要挾其他人,靈井認為這是不對的,所以將他殺死,逃走了。
這以後靈井變得虛弱,除了身體受傷帶來的痛苦之外,更因為人心之惡給他帶來的無奈,前路的兇險給他帶去的絕望,他很想回到門的那一邊,回到兄弟姐妹的身邊,可是已經不可能了,他為自己的一時衝動付出代價,只有徹底完成淨化之路,才能重新開啟輪迴門,迴歸故鄉。
靈井要將人間化作淨土,他繼續著自己的嘗試。長久的旅行中見到了一對可憐的母女,母親為了維持兩人的生計,平日裡只能做些皮肉生意。
靈井想要幫助她,成為了女人的丈夫,每天起早貪黑的做些生意,維持一家三口的生計。沒想到有一天回家,看到女人又再和不認識的男人翻滾、糾纏、喘息,又再做見不得光的事情,非常不能理解,便問那個女人道:“為什麼這樣做,明明已經吃穿無憂,為什麼還要做這種皮肉生意。你猜那女人怎麼說?那個女人回答,單單夠吃夠穿怎麼足夠呢,我還要過舒服的日子,我還要享受,還想要大富大貴呢。
從家裡出來的時候,靈井對淨化人間的願望徹底絕望了,他意識到人心都是貪婪的,是不可被救贖的,人心向惡,哪怕給予的再多,也終究敵不過內心深處的那份貪婪,總歸要祈求更多,更更多,直至徹底淪陷在慾望的深淵裡,永遠抽身不得。
靈井真的很失望,他無助地行走在荒涼的世界裡,不死不滅,不老不壞,直到有一天,見到了一個盲人小孩。他看到盲人小孩獨自坐在自家的門口,仰著頭開心地笑,笑的很甜很甜,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夾雜在其中,是那種最為純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