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複雜,玩起來更復雜,木牌賭博是現在賭場中勝負變數最大的一種賭博方式,而其加註的手法更是千變萬化,有著很多心理戰的成分,令狐懸舟拿出木牌賭博的方式,是要藉此給沈飛一個下馬威,他才不管你抱有著何等目的前來,只要膽敢在我令狐懸舟的地盤上挑戰我,就一定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經營賭場的人先要自己是一個優秀的賭客,令狐懸舟以賭場發家,本身實力自然不弱。
“玩木牌?”沈飛微微蹙眉,就此意識到了令狐懸舟想要把賭局搞得更大一些的決心。
“怎麼,怕了?”令狐懸舟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冷酷而又深邃,“現在放棄,你還可以把贏到的籌碼帶走。”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這些都是我贏回來的,又有什麼值得介意的呢。”沈飛不以為意地笑。
令狐懸舟道:“你可知道木牌的玩法?”
“略有耳聞。”
“既然知道,便該明白,玩木牌加註是沒有上限的,我可以賭任何東西,包括你的命。”
“如果你有實力的話,不需要賭也可以取走我的命;如果我沒有實力的話,走出賭場便會沒命。既然我敢來到賭場,就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戰的準備。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已經明白我的來意,為何執意與我為難。”
“很簡單,因為這裡是人間佛國!”說到“佛”字的時候,令狐懸舟有意加重了語氣,沈飛由此便明白了,他的真實意圖是什麼,以及未來的站隊。
“那你便要承擔由此帶來的後果。”沈飛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年輕人,我令狐懸舟不是嚇大的,輪不到你來威脅。”
“好,開賭吧。”
“發牌!”一名帶著白手套,目光向下,沉默不言的女士站在了兩人的賭桌前,負責此次的牌局,據說這是賭場中順位第一,手法最好的一名荷官。向下的目光代表著公正、平和,纖細的身材顯示出幹練,手法老道,動作間行雲流水而又頓挫有力。
隨著她的動作,盒子裡向下扣置的所有木牌被一一取出,平置在桌面上,繼而透過特殊的木板進行洗雜混合的處理。在洗牌快要完成的時候,沈飛忽然右手平推,推了下桌子,不僅將桌子四周的看客們全部震起,還令賭桌上的木牌發生了一次快速的位移,令狐懸舟對此沒有異議,如果換成他是挑戰者的話,說不定也會這樣做,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此次賭局的公平。不過他也並不想坐以待斃,所以在木牌重新排序之後,也向前推了下桌子,將已經無比散亂的牌序,搞得更亂一些。
對此,那名負責牌局的荷官居然淡定自若,等到桌面的震動停止了,仍然保持自己動作的平穩,手掌穩的不可思議,由此可見出皇家賭場底蘊的深厚。
等到所有的木牌清洗完成,順序完全打亂,再由荷官自己,一一將它們安置到一個新的盒子裡,這個盒子說是木頭框架也不為過,中空的內部可以將所有的木牌完全呈納,也是長方形的,靠近慣用手的一邊存在著一個開口,等下荷官會從開口的地方將木牌一一取出,因為本身牌序已經打亂,所以按照這樣的方式取出的木牌沒有任何規律可言,非常公平。
沈飛和令狐懸舟坐在桌子的兩側,令狐懸舟身後兩名仙人護衛,又有虎姐相伴,顯得底氣十足;反觀沈飛,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偌大方桌的一邊,納蘭若雪倚靠著肩膀,趴伏在桌面上,顯得形單影隻。再加上他本身比較年輕,雙方氣勢因此形成強烈的反差。
人們習慣同情弱者,本來抱有著嘲諷、不屑、看熱鬧心態的看客們不自覺地靠攏向了沈飛一方,為這個孤身闖入的年輕人捏了把汗。
凡我輩之少年,多為恃才傲物之輩,狂放不羈,為世所難容,卻也因此最有可能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少年之強,在於孤注一擲的魄力,在於昂揚向上的朝氣,因為身懷魄力和朝氣,所以勇往直前,砥礪前行,為達目的,拼盡所有,甚至不擇手段。他們賭上的是青春和未來,勝,則名揚四海,錦衣玉食;敗,無非一具白骨,我輩從白骨中來,自當到白骨中去,何足道哉。
沈飛的命是撿來的,如果用難聽的詞來形容,就是賤命一條;這條賤命是藥人賜予的,在認識邵白羽之後發生轉折,在登上蜀山,拜掌教為師,學習仙術以後大放光彩。換句話說,這是一條因為他人而放射出光彩的命,犧牲了又有何懼,為了傳道,為了完成掌教交託的任務,他便是要不計代價,拼盡所有,包括這條命在內。
下山之前,沈飛早就抱有了決死的意志,沒有這樣的意志,他也不會下山。
傳播蜀山教義,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如上天!
因為此,面對敵人的威勢,沈飛感覺不到壓力,他很放鬆,保持著一顆平常心看待身邊的事物,勝則勝了,敗又如何,他沈飛有本事贏,也輸的起。木牌之戰非同小可,怕是要賭命了,令狐懸舟用最激烈的方式向沈飛還以顏色,是在表明,自己並不喜歡被人威脅。
十月的夏風,吹不入皇家賭場莊嚴氣派的大門,冰冷的城市也不允許夏蟬之類的小昆蟲放聲歌唱,這是一個只屬於強者的城市,沒有實力的人,便會成為轉天裡投餵到東海里的魚飼料,順著夜幕下的流波被洶湧而來的魚兒們分食殆盡。
罪惡之城不同情弱者,罪惡之城是專屬於強者的舞臺,賭局尚未開始,這份專屬於罪惡之城的罪惡感,充滿著讓人作嘔氣息的原罪已然瀰漫開來,孤身而來的沈飛已經被這份罪惡籠罩了,殺不出重圍,丟失的不僅僅是錢財,還有最珍貴的東西,比如——性命!
“發牌。”五張木牌被荷官一一抽取,平行扣置在賭桌的桌案上,之後,又單另取了兩張牌,分別派發給相對而坐的兩人,無一例外,九張木牌全部扣置,按照木牌遊戲的規則來說,只有加註,才能看牌。這也是木牌遊戲最刺激的地方,因為可以無限往上加註,沒有上限,也沒有封頂。
“你現在的籌碼,大概是一萬兩黃金、一根水晶菸袋和我夫人的一夜,我沒說錯吧。”令狐懸舟當著眾人的面稱呼虎姐為夫人,別說是身邊人,就是虎姐自己都覺得十分震驚,這還是第一次,被他如此肯定地道出了那個夢寐以求的身份。
“有一點紕漏。”沒想到沈飛很煞風景,“不是一夜,是一個月。”沈飛嘻嘻地笑。
“咔嚓。”在他此般頑皮著嗔笑的時候,令狐懸舟面前的桌案被扣下了一塊,他臉上的表情也由鐵板一塊的冰冷,變得殺氣騰騰的。激烈地移動了一下身體,彷彿是為了將已經湧至心田的殺氣發洩出去,然後重新望向沈飛:“黃金十萬兩,足夠抵兌你手中全部的籌碼了吧。”
“原來,我姐在你心中,只價值區區九萬兩的黃金啊。”沈飛看出令狐懸舟想要逼死自己的目的,反而更加鎮定起來,既然對方已經抱有殺心,既然雙方已經撕破臉皮,那麼好——魚死網破,痛快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