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浩渺,太素如弓。
早春二月,在大周王朝最東端的雲州,大地銀裝素裹,千里冰封。
在一條浩蕩不知幾長的冰河邊,一片長滿梅樹的山樑上,有個小村落,看規模不過百戶。
清晨時分,村裡尚無行人,只能偶爾聽到一兩聲犬吠。
在村西頭有間打鐵鋪子,一根缸粗的煙囪豎在下風口,此刻正往外冒著滾滾熱氣,有金鐵交鳴聲從中隱隱傳出。
打鐵鋪內,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正揮舞鐵錘,鍛造一把鐮刀。
他的臉黑中透亮,就像是一塊煅燒過的熟鐵,鼻翼兩旁的法令紋如同鐵鑿鏨刻一般稜角分明。
漢子姓張,是三年前搬來的租戶,婆娘早死,有一個兒子,父子兩人以幫著村裡人打製農具和賣炭過活,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苦命人。
然而,這個再尋常不過的早晨,卻隨著三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變得不尋常起來。
……
“辰月教司鐸英招,見過大統領”
打鐵鋪內,一個剛剛走進門來,身著淺粉色襦裙,臂彎裡挎著一個籃子的嬌小婦人漫步上前,對著中年漢子盈盈一禮。
在她身後跟著一個黑臉樵夫,肩挑著一捆乾柴,褲腰上彆著一把柴刀。
還有個落魄書生,面色臘白,眼圈有些發黑,像是染了風寒,剛進屋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中年漢子沒搭話,只是解下纏在手上的抹布,隨手丟入旁邊的髒水盆,露出一隻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右手,有骨無皮,通體鐵鑄。
婦人輕瞥了一眼那隻手,溫顏一笑:“歲星臨日,天道迴旋,界門即將重啟,還請大統領遵守當年之約,將我教聖圖歸還”
中年漢子眉梢輕輕一挑,又看看婦人身後兩人:“勢在必得?”
婦人點點頭:“聖王法諭,大周如今已成天下正統,大越再無復國可能,越隱門借走我妖族三十年運勢,即便當年有恩於我教,這債也還清了”
中年漢子卻搖搖頭:“可我還有用”
他這話說得很理所當然,就像那東西本是屬於他的一般,不帶任何遲疑。
婦人沒想到漢子會回答的如此兒戲,不由美眸微寒。
……
就在這時,鋪門忽然被一股寒風捲開,雪沫子漫天飛舞,一隻蘆花大公雞撲打著翅膀從外面飛入屋內,好似受了驚嚇,一陣咯咯亂叫。
一個小男孩緊隨其後衝了進來,手疾眼快一個飛撲,抓住大公雞的一隻爪子,倒提著往懷裡一帶,掀起寬大衣襟,把它捂在懷中,無意間打破了這屋內冷寂的氣氛。
小男孩膚色黝黑,個頭還沒有門閂高,看年紀也就七八歲,見陌生人卻一點都不怯場,烏溜溜的大眼睛在房裡一掃,被凍著發紅的小臉立時顯出訝色,又轉頭朝中年漢子一呲牙。
“呀,有人啊,這大冷天還能照顧你生意,出門踩狗屎啦?”
聽到這話,在場三人均是一愣,都看向這言行無忌的小男孩,心生詫異。
中年漢子微怒:“你來幹嘛,沒事趕緊滾蛋!”
小男孩按住衣襟裡撲騰的大公雞,歪揚起下巴,一伸手:“我偏不,要我走也可以,把酒錢還來!”
“沒錢!”
小男孩一腳踹翻身邊的一個竹筐,炭條嘩啦撒了一地。
他狠盯著中年漢子,挺著小胸脯:“沒錢你還這麼理直氣壯,我告訴你張老鐵,限你半月內把我家的帳結了,要不然有你好看!”
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當面叫外號,中年漢子臉色有些難堪,也瞪圓了眼睛,兩人大眼瞪小眼。
“咋?你也想找我打一架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