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知道了。”
那人的身形就站在門外面,披著件石青色的大毛斗篷,身形英挺,面沉如水,站在那裡就是不怒自威四個字的最佳寫照。江燮的氣焰立刻打消了大半截,縮了縮脖子:“師兄……”
“你出去。”
“是,是,我這就出去。”
他走進屋裡來,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艙房的屋頂一下子矮了一些,這個人的個子明明沒有那麼高,應該是不到一米八,但是看起來穩如山嶽,令人有一種要仰視他的感覺。
“我這個兄弟實在亂來,夫人請見諒。”
“沈爺說哪裡話,我們老弱婦孺寄人籬下,多有叨擾,豈見諒二字,實在當不起。”
我把話塞回去,他臉色也沒變。這個人雖然總是顯得冷著一張臉,喜怒不形於色,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人我心裡反而覺得很踏實,原來的惶恐都慢慢平復了下去。
說起來也真奇怪,看著那個江燮,我也不覺得他是什麼心思深沉有謀算的人物,或者說白了,他純粹一個二百五。二百五要胡來你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但是這個人……感覺他是非常規矩的一個人。不是賈家男人那種表面上講禮教背過身禽獸不如的規矩。這個人,站在那裡猶如磐石般方正嚴實。
“夫人的僕婦下人,我立刻派人快馬給追回來,夫人請不用擔心。貴親也請安心養病,船上醫藥充足。小恙不日即可痊癒,請夫人不必憂慮。”
這人說話還是挺實在的,不過他接下去的話我真的沒想到:“早上我張羅了人,等把張家那條船撈起來,夫人在船上若還有什麼東西能使用的就挑一挑,若是都浸壞了不堪再用,我著人折銀給夫人……”
我嚇了一跳:“這可不敢當,沈爺太客氣了。”
乖乖,打撈沉船?這個天氣?就算是沉在岸邊也夠喝一壺的。我們說到底是被人收留的,非親非故,他們又沒欠我萬兒八千的銀子,犯不著賠罪賠的這麼徹底這麼到位啊,這時代的人可沒聽說有這麼活雷鋒的。
文秀站在一旁,目光時時有意無意的在我們身上掃過去。我毫不懷疑,要是這個姓沈的有什麼非禮之舉,甚至不用舉,只要有那麼一點苗頭,文秀肯定就會撲了上來。
其實他能做什麼?難不成調戲我?不可能的。
且不說人家犯不著對我一個顏色凋零的下堂婦用這樣的機心,就算有什麼想法好吧,這艙房這麼敞亮,四下裡都是人,屋裡還躺著兩個病號呢。
不過也怨不得文秀緊張,反常即為妖。這兩天我們遇到的事兒,已經妖的過了頭兒了。
“實不相瞞,夫人的船沉,跟我那個愛胡鬧的兄弟脫不了干係。這孩子一門心思只想著……我師父去的早,這個師弟是我帶大,可我卻對他疏於管教,給夫人添的麻煩,我回頭再斥訓他。”
什麼?
我雖然多少疑惑一些,但是絕沒想到我們沉船真是這個江燮搞的鬼!
而且,邊個姓沈的又為什麼要坦然說出來?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話,我不知道如何說,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說。比如,他們三番四次和我們遇到,是巧合還是什麼?鑿沉我們的船,又是為了什麼?人要做一件事總得有理由有目標,我卻有點心虛,話說到這裡,不敢再向下探。
幸好他自己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夫人這裡要照顧病人,我不多打擾……”
忽然船身一震,我腳下一晃,瞅著文秀的手伸過來,但我被站的更近的這個人搶先一把扶住了。
那個人的手牢固的象一把鐵鉗,但是並沒有不知輕重力道握的人生疼難受。我本能的回過頭來,他的臉龐離我只有寸許兩寸的距離,幾乎呼吸交濡,毫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