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見雁來一聲招呼,一個天兵從屋裡搬出來一張桌子,另外幾個天兵也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香蠟紙燭,上前在桌上一一擺放好。
他心下頓時生出不妙的預感,但這時候再要開口已經遲了。
雁來點燃香燭、焚燒黃紙,口中念念有詞,很快就完成了一套神秘的儀式,最後朝著空中不知撒了一把豆子一樣的東西。
那些東西一落地,清濛濛的白光就憑空出現,並以雁來為中心迅速向外擴散,直到佔據整個院子。
看到這一幕,藏在灌木叢中的錢十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都說天兵是雁來召喚來的,就算死了也會複活,不過長安城的人對此還沒有概念,只覺得他們看著跟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同。
錢十三也是一樣的想法。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相信,雁來和天兵真的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怎麼可能弄出這樣的陣仗來?
不過這白光究竟是幹什麼用的?它擴散過來的時候,錢十三還嚇了一跳,若不是記得自己正在潛伏,就忍不住要逃走了,但白光從他身上掃過,卻什麼都沒發生。
沒多久那光就徹底消失了,院子裡也沒有發生任何奇異的事情。
總不會只是用來唬人的吧?
錢十三的同事之中,就有一個因為精通幻術而入選的,所以他下意識地産生懷疑。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一道道白光接連閃現,一個個天兵隨之出現在了院子裡,他們左顧右盼,滿臉興奮和新鮮,還有人激動地喊道,“長安城,我來了!”
錢十三一愣,終於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了。
天兵會複活,複活的天兵就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不,不止是複活,或許西域天兵也能借助白光來到這裡!
想到此處,錢十三頓覺不妙,連忙趁著院子裡的天兵還不多,悄悄退走,從原路返回。
……
大明宮,紫宸殿。
李純回到這裡,就不再掩飾自己的滿心的怒意。
他在屋子裡焦躁地踱了幾步,一腳踹開礙事的坐具,看到案上放著一套茶盞,更是抓起一隻就要往地上摔。
但不知為何,最後又沒有摔下去,只是用力地捏著,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隻茶杯是官窯燒制的上等瓷器,色白胎薄,十分脆弱,李純太過用力,居然直接將杯子捏破了。
碎瓷片劃過他的手心,立刻就又鮮血滴落。
俱文珍原本在一旁看著他發洩,見狀不由一驚,連忙幾步上前扶住李純的手,大聲喊道,“陛下受傷了,快請太醫!”
李純本來要揮開他,聞言不由一頓。
俱文珍趁勢推著他在一旁的胡床上坐了,自己掏出手帕,先將他手上的碎瓷片和血跡簡單清理了一下。
太醫很快就到了,重新清理過傷口,上藥包紮,正要告退,李純忽然開口問道,“朕上回診脈是什麼時候?”
俱文珍立刻道,“是上個月二十五。”
而後不等李純開口,便道,“有些日子了,不如讓太醫順便請個平安脈。”
見李純點頭,太醫就又跪了下去,扶著他的手腕診脈。
李純留心著他的臉色,見沒什麼異樣,便問,“如何?”
太醫小心翼翼地扯了一通醫書,將“少思少慮”“平心靜氣”幾個字不著痕跡地混在其中——就算太醫院的訊息再不靈通,也聽說了宴席上發生的事,皇帝不生氣才怪了。
李純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點頭淡淡道,“開方子吧。”
太醫被人領下去開方子,李純便對俱文珍道,“朕要換了郗士美。”
其實他早就想換了,只是當時想著,天兵無法無天,換一個人同樣管不住他們,反而容易引發新的事端,不如暫且用著,等雁來到長安了,讓她去約束天兵。
到時候郗士美也就無關緊要了。
但現在看來,雁來不跟著天兵一起亂來就不錯了,指望不上她,李純自然不會再讓郗士美坐在京兆尹這個位置上。
俱文珍對此也早有準備,便道,“他任京兆尹已久,也是時候換人了,卻不知陛下屬意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