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十字路口難以選擇時,可以放棄主觀意願,將決定權全權交給代表命運的硬幣。”
母親曾這樣對她說。那是晴朗的下午,她又一次站在小山丘上瞭望城市與大海,傍晚來找她的不是平日裡的瑪格麗,而是母親。
她們並肩站著,隔了好幾步的距離,她覺得安靜得有幾分尷尬侷促,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袖。
母親給了她一枚普通的硬幣,讓她試著拋一下。她照做,然後母親笑了,很淺很淺的微笑。她看到了,也不由得高興起來,像是心底開出一叢叢柔軟的小花。
“但是,琪婭拉,硬幣握在手心,感受它的存在就夠了。” 母親說,“希望你今後,不會有放棄自己拋起硬幣的時候。”
後來,她的命運硬幣,卻從沒有真正地握在自己手上。在那之後,她走在別人規劃好的軌道上,一條能一眼望得到頭、並沒有別的岔道的路。
厭惡過,憎恨過,也試過逃避,但她到底是堅持著走了過來。時間攢下積蓄,終於到了掙脫束縛的這一天,終於等到了重新拿回屬於自己的選擇權的那一天。
而現在,她重新站到起點上,已不需要他人再來左右自己的人生,也在過去的經歷中學會許多。
所以那段艱難的時光,其實也很珍貴。
安藤晴子半睜開眼,放空地盯著眼前的空間。
不停轉動的大腦得到片刻休息,放鬆地躺在這裡,什麼都不想的寶貴時刻讓她很愜意。
雖然鋼絲硌人,但精神上實在太舒服了,安藤晴子差點又睡過去。最後還是複仇者怕她受不住這裡的寒氣,要送她出去。
出去的山道是另一條。葉卡舉著螢石,領著她走了很長一段筆直的路,百慕達飄在她身邊。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覺得尷尬。
出口是卡塔尼亞郊區的海岸,離她住的旅館很近。午後的老城區還是那麼愜意,陽光燦爛,海鷗從頭上劃過,一隻橘貓窩在石臺上慵懶地曬著太陽。
百慕達劃開一個時空隧道,順帶把她開去的車也一併送了過來。
“要一起散步走走麼?” 安藤晴子邀請道。
“詛咒還沒有完全解開。”百慕達冷淡地拒絕了。他轉過身,飄回葉卡身上,燃起火炎:“晚上見。”
安藤晴子啞然失笑,“不會需要我出場吧。”
“現在我們是立場相同的盟友了。” 百慕達平靜地說,“拉攏複仇者們,不是彭格列一直期望的事麼。”
“是麼。” 安藤晴子漾開嘴角微妙的笑意,“如果物件是我,估計沒有人會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結果。”
她望向遠處的海面,被陽光曬出的淺金泛著凜凜的波光,帶出熱情奔放中與之矛盾的鋒利感,“今晚是塔爾波爺爺的生日,我還是不想搶了主角的光芒,成為被人討論的主要話題。”
“塔爾波已經過了夠多的生日宴會。如果他只是因為想吃生日蛋糕,我會把他的屋子都塞滿那種甜膩膩的東西。” 身為老相識的百慕達非常清楚今晚晚宴的性質,“這已經成為了家族聚會的社交場合。既然大多數人都在場,為什麼不說呢。”
像輕小說裡王者歸來的蘇爽場面,安藤晴子就從來沒計劃過。那樣出高調風頭的話,難說旁人有沒有震撼到,但最受罪的絕對是她本人沒錯。
“那你們去吧。” 安藤晴子嘆了口氣,“記得在我溜出去後進場。”
百慕達歪頭看著她:“琪婭拉,你為什麼老是躲著?”
“因為站在人群中心真的很愚蠢。”
當享受別人的目光時,卻不明白圍觀的眾多眼睛下懷著多少別樣的目的和陰暗的心思,那樣的人與滑稽的小醜又有什麼區別?
安藤晴子倚在海岸邊的石臺上,搖了下頭,然後淺淺地笑了出來:“不過我說這樣的話,也可能是因為從前想到得到關注的時候沒有得到過而找的泛酸理由。然後啊,我忽然就再也不想要被關注了。”、所有人剛出生時都是一張單純的白紙,從前她也曾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想要愛,想被愛。
但人能改變的極限大概是沒有盡頭的,安藤晴子從七歲那年起,就那麼堅定地相信著這一點。
那是活下去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