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霧氣中,人頭簇擁。千軍萬馬從霧氣中現身,人頭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隨著嘹亮的口令聲,第一個步兵陣開始前進。千萬只裹著綁腿的腳抬起、同時落地,步伐整齊劃一,跨過的距離整齊得象尺子量出來似的分毫不差,“咚、咚、咚!”隨著那有節奏的整齊腳步聲,連特蘭堅固的城牆都在顫抖。魔族士兵行進一邊舉起了武器,高呼:“瓦格拉!” 呼聲地動山搖。刀如山,槍如林,鋼鐵的海洋耀眼奪目,千萬人聚集的壓迫力迎面而來。
在步兵方陣的兩翼,騎兵以散兵線推進,騎兵群快速地越過了步兵方陣,潮水般湧過了城頭五百米的接近距離,城頭上卻靜悄悄沒有反應。比起那邊大張旗鼓的喧鬧,這邊卻是死一般的寂靜。那種莫測高深的神秘感覺給人壓力,更讓人恐懼,衝在前面的騎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駐足觀望。指揮官大喝:“臨陣退縮者斬,上啊!”正在這時,他聽到了一種異樣的“嗡嗡”鳴響。
“殺!”
天空忽然暗下來了,一百三十五臺連發弩機和兩千五百五十三多名弓箭手同時發射,大片的飛箭象雲朵一樣遮蔽了陽光,烏雲瞬間又變成雨點,金屬的瀑布從天而降!那弩機發射的箭矢是如此強勁,衝在最前面的魔族指揮軍官象是被個隱形的巨人正面猛擊了一拳,整個人突然向後倒飛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勢,翻轉著被射成了刺蝟。那些重型弩機依靠強力機簧發動,在五十米內強得可以洞穿盾牌,而且一瞬間連續發射七次排箭。
一時間,整個東面城牆猶如一座突然爆發的火山,無數的箭矢遮天蔽日。在這陣可怕的金屬風暴中,沒有盔甲和盾牌保護的血肉之軀紙糊般脆弱,前排騎兵連喊一聲“救命”都來不及,連人帶馬瞬間被絞得粉碎。這絕對是個最可怕的噩夢。慘叫、呻吟、鮮血、死亡,慌亂的人馬相互踐踏、馬蹄聲、尖叫,箭雨如蝗蟲般飛來,而箭矢破空的尖銳風聲充斥了整個空間,逼得那些最勇敢的戰士都要發瘋。到處都是箭!箭!箭!
電光火石間,如同突然被狂暴的雷擊中,前列騎兵人仰馬翻,不斷有魔族兵噴灑著血花騰起在半空,慘叫著從馬上栽倒塵土。身體瞬間被洞穿,箭矢帶著血花又將第二個人射得飛起來;有人甚至被整個人釘在了地上,血花在半空綻放。士兵們尖叫、哭號,你撞我推地擠成一團,自相踐踏;有人臥倒躲避,卻給驚慌的戰馬踩過後腦,腦漿飛濺。騎兵不斷地倒下,瀕臨死亡的短促而尖銳的可怕慘叫聲、中箭受傷的戰馬在地上翻滾,長長的嘶叫聲慘絕人寰。
後排騎兵眼見如此,立即心生恐懼,有人企圖掉轉馬頭,卻立即被執法隊射殺。軍令頻傳,冰冷無情:衝!衝!哪怕死剩最後一個都要給我衝!
騎兵陣開始了衝鋒,士兵們齊齊大喝:“瓦格拉!”儘管時時刻刻有人中箭落馬,但是龐大的陣列洶湧推進,蹄聲轟隆,如同山洪海嘯般勢不可擋。一瞬間,前列響起了一片呼天搶地的慘叫,那些受傷落馬的騎兵統統給自己人的馬蹄踩成了肉泥。為發洩那無力可施的憤怒,騎兵們暴躁得撕開了制服的領子,裸著胸口長聲嚎叫。
眼見城頭弓箭犀利,羅斯公爵急忙舞動旗幟,第二方陣五千步兵將盾牌擋在身前,大聲呼喝著衝鋒。只聽軍官號令聲聲,盾牌手紛紛立定,排列成行,行又成列,將盾牌高舉過頭頂,轉眼間,一個巨大的鋼鐵方陣赫然出現。那漫山遍野的盾牌反射耀眼的陽光,就象大片雪亮的光帶。五萬步兵呼喝著衝鋒,他們彎著腰從那個鋼鐵天棚下面走過,快步衝近。
紫川秀下令:“所有投石車都聽著,距離校對為兩百步,方向正前,給我——放!”
“劈啪劈啪”的機簧發動聲連續不斷,猶如鳥群突然從空中飛過,無數的巨石帶著淒厲的風聲從天而降,雷霆般落到了密集的盾牌方陣中間。魔族連躲閃都來不及,也沒有任何盾牌能夠抵擋這種恐怖的武器,大群大群地被砸成了肉漿,腦漿飛濺。比起實際的殺傷效果來,震撼效力更是大了幾十倍。很多魔族兵都是第一次見識到人類強大的防禦武器。眼看同伴們死得如此悽慘,恐怖感控制了魔族步兵的心靈,他們歇斯底里地狂叫,丟下了手中盾牌抱頭四散,排列整齊的盾牌在投石的密集打擊下四分五裂,潰敗下來計程車兵象是放野的羊群一樣撒滿整個平原。
羅斯當即下令:對逃回頭的魔族放箭射擊!
頃刻間,對著跑回頭的自家士兵,執法隊萬箭齊發。魔族兵給射倒一大片,那些慘叫著中箭倒地計程車兵,睜大了眼睛,至死仍不能相信這個事實:自己是死在自家人手上的!前沿軍官更是兇殘,他們用刀砍、用槍刺、用鞭抽,殺畜生似的砍殺潰散士兵,全然不象對待自己的同胞。
後退是死,前進更是死。巨大的特蘭要塞巍然聳立,落石箭矢有如*,難以想象有任何生物能在這樣的打擊中倖存,一層又一層的屍體堆成了小丘,血水汩汩流成了小河,把整個護城河都給染成了紅色,傷兵被壓在屍體堆中慘叫救命,無人有空暇理會。走投無路的魔族兵發出了恐怖的吶喊,精神崩潰。他們象瘋子一樣狂笑著,絕望地以頭撞牆,腦漿迸裂;有人躺倒偽裝受傷,但新的部隊又轟轟地開上,將他踩成肉漿。
五萬人齊聲喊殺,兵馬滾滾衝鋒向前,天地間充斥著可怕的震撼聲浪,密如雨點的巨石和箭矢猛烈地轟擊人海,濺起的是恐怖的鮮紅浪花,是血肉和慘叫的波濤。憑著這種決死的進攻,不在乎傷亡、無懼犧牲,魔族大軍就這樣一步步地推進,一直壓到了護城河下。
城下深深的護城河阻住了魔族大軍的步伐,羅斯下令工程兵迅速將其填平。但是由於被城頭的打擊所阻隔,揹負著沙包的魔族民夫根本無法接近。前鋒步兵等得焦躁不安,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士兵們紛紛將同伴的屍體扔進了護城河裡,甚至把未死的傷兵都丟了進去。護城河漸漸變淺,河水變得猩紅一片。踏著這血肉的鋪墊,魔族兵將武器高舉過頭,鳧水前進。一時間,河面上黑壓壓的一片,全部是露出水面的腦袋,人馬密集,簡直形成了一座新的橋樑,人可以一腳不溼地走過對岸!
無數人就在那猩紅的水中中箭倒下,於是自身也變成了新的鋪墊。衝到城下的騎兵們憤怒地用馬刀斬擊城牆,騎馬繞著城牆圈轉,卻一點用處沒有。緊接著,大群步兵亦登近了城牆。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在城牆下的射擊死角里,步兵們搭起了人梯,把刀子捆在背後,攀著城牆的縫隙嗷嗷直叫地往上爬,城牆上黑壓壓的一片,象是黑色的螞蟻爬滿了一塊方糖。
眼見部隊壓近了城頭,魔族全軍慕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瓦格拉!”第四個方陣轟然出動。兩萬弓箭手衝鋒上前,以密集射擊掩護他們的步兵,上萬的箭矢在空中飛舞,那真是一幕驚心動魄的奇觀:一道閃亮的金屬瀑布自下而上逆流!堅固的城牆也無法抵擋這打擊。城牆上磚屑橫飛,裂縫處處。從欄杆的間隙、城垛的射擊孔、從每個視窗、每個通風洞、每個石頭縫裡都噴出了箭矢,整個城池都在呻吟。
城亙上不時有人中箭倒地,守軍伏屍喋血,欄杆上滿是血淋淋的手印。空中箭矢橫飛。傳令兵在城頭上奔來跑去,呼叫聲此起彼伏,投石車、強弓發射的聲音連續不斷,震得人耳膜隱隱生痛。全部預備隊都投入了作戰,就連城中的居民也加入了助戰行列。他們雖不能親自拉弓挽箭,卻組成了各個小隊,為戰士們運送箭矢、石頭,燃起大鍋,扛著一桶桶的熱油上城頭,照著魔族兵迎頭迎面地澆下去,那些攀爬的魔族立即渾身冒火,鬼哭狼嚎。
但防守如此漫長的陣地,兵力實在不足。在守衛者無法兼顧的地段,魔族兵偷偷摸摸地攀上了城牆,巡邏隊立即撲上去攔截。防線的壓力一刻比一刻沉重,魔族一次比一次衝的近,人數越來越多。鏖戰雙方咬牙切齒,鮮血橫飛,到處是刀光劍影,慘叫聲接連不斷。上城的敵人越來越多,十點十分東門告急,緊接著,南、北兩門也響起了鐺鐺的警鐘,急速的跑步聲接連不斷,機動部隊在各處奔忙,增援薄弱的各處防線。以單薄兵力承受沉重的壓力,防線危如覆卵。
《光明王本紀 特蘭會戰篇》:“七八二年歲中六月,義師橫掃遠東,群魔跳梁。魔酋魯帝畏王聲威,自縛出降。王率鐵騎強襲特蘭,俘魔酋魯帝以下五千。王寬厚,不殺。
同日,魔酋羅斯興師二十萬來攻,魔卒如蝗。義軍上下皆露驚惶,王曰:“滅之!”全軍乃定。魔軍恃眾而攻,飛矢遮日,攻勢如潮。義軍憑堅而守。自晨至午,兩軍廝殺慘烈,相持不下,屍橫遍野,血流汪洋。”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六日的早晨,來自魔族迦納行省的十七萬魔族軍隊猛攻特蘭的要塞的外牆。韃塔和葉塞兩族計程車兵頂著漫天的飛矢和落石,數次被擊潰又反覆衝鋒,踩著同伴的屍體攀爬陡峭的、覆滿了青苔的外城牆,大批大批地被消滅,從城外五百米到城牆下的土地上都躺滿了屍體,尤其在城牆下那更是呈現一副悲慘的景象:殘缺不全的屍體疊了一層又一層,血水浸滿了護城河。
眼見部隊遭受如此重創,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子弟兵被大批大批地消滅,韃塔族前鋒將軍奧金一屁股坐地上號啕大哭:“羅斯你這個混蛋不得好死!你是在自殺軍隊啊!你在把我們的小夥子派去送死啊,那是不可能攻下的!”
前線指揮官們紛紛跑到中軍營去勸說:“大人,暫且收兵吧!”
“等我們造好了攻城器械再進攻也可以啊!”
費加長老擔任一個大團隊的司令,他泣不成聲:“爵爺,給韃塔族留點種子吧!”
但魔族方面的總指揮羅斯公爵這天卻象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固執,至所有的勸告於不顧,鐵青著臉下令:“衝,給我衝!敢後退的,給我殺!弟兄們,再堅持多一個小時,勝利就是我們的了!”三個因素迫使他不能放棄:
一:自己已經在神皇面前立下了軍令狀,時間緊迫;
二:為了掩護混進特蘭要塞中的加郎大將,自己必須以強有力的攻勢吸引守軍的注意,把他們的兵力全部吸引到外線,便於加郎從空虛的內部奪取要塞;
三:守軍不會比自己好過多少。戰爭是實力與意志的較量,羅斯堅信:誰能堅持最後五分鐘,誰就最終勝利。
羅斯猜得很對,魔族軍橫屍遍野,聯軍同樣的傷亡慘重。由於沒有可以替換的預備隊,守軍將士困憊得無以復加。駐紮南面城牆的秀字營第一大隊幾乎死絕,陣地上寂靜無聲,士兵們遺屍枕籍於城道的青石板上,汩汩血流地順著臺階淌到了大街上。活著的人也僅僅是比死人多了口氣罷了,身上全部帶傷。
指揮官杜克滿頭大汗,他的左胳膊只剩一層皮和身體連著。望著部下,他淚流滿面,慢慢地說:“弟兄們,我們都是家族的叛逆,曾參與殺害哥應星大人,曾參加魔族軍助紂為虐,屠戮同胞,我們罪孽深重,該下地獄!感謝光明王!他給我們機會,以人類的身份與魔族戰鬥,死得堂堂正正!殿下曾承諾我們,他將替我們平反,讓我們回家。
弟兄們,說出你們的名字來!”
傷兵們聽得出神,目光中閃爍著憧憬。他們一個個地回答:
“我叫蘇羅米,是帝都人,住帝都東北大街五三一號。如果我陣亡,請把通知寄這個地址的蘇蘭女士,她是我姐姐。”
“我叫莫非,來自辛加行省,地址是首府都靈市的龍馬街一十一號。”
“路小軍,來自洛克辛威行省,馬郡的白沙鄉河塘村,請寄給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