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軍與中央軍開戰?我沒看到。至少,我走的時候,帝都局勢還是控制在帝林手中的,但是這種局面能持續多久,那是誰也不知道了……情況複雜,跟你解釋不通。大人現在在哪裡?還在魔族王國那邊嗎?我跟他直接報告吧。明羽,你幫我安排車馬,我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早就繼續出發。”
“大人,您若是要找統領的話,那就不必繼續走了。”明羽說:“我們得到通知了,大人正從魔族王國往這裡趕。這時候,估計都快到明斯克了吧。您只管在這裡歇息著等他來就是了。”
明羽估計只要三兩天,但結果,林冰在瓦倫足足等了五天。第六天清晨,前哨遊騎終於抵達,宣告了眾人期盼已久的訊息:“統領大人將於下午時分抵達瓦倫!”
為了迎接紫川秀,以林冰和明羽為首,城中軍民傾城而出,守候在城門兩邊。
黃昏時候,黑色的大軍浮現在地平線上。
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面又一面旗幟,連綿不絕的鎧甲在落日下閃閃發光。看不盡的人馬洪流,看不盡的刀槍與長矛,大軍未到,人們已經能感覺到那股剽悍的氣息。人類、半獸人、魔族的團隊一隊接著一隊地出現,彷彿永無盡頭。
令人震撼的是,整路大軍統統身著黑甲、黑衣、黑旗,士兵們從頭到腳,一身全黑,除了他們右臂上綁著的白色飄帶。士兵們神情肅穆,莊嚴,大軍行進時,除了沙沙的腳步聲外,再沒有別的聲音了。猶如一條黑色的大河流過。
林冰這才想起,總長喪期未足一月,紫川家還處於國喪其間,按照慣例,家族臣民都應該為總長的去世而哀悼戴孝的。但在內地省份,帝林竭力淡化紫川家政權地傳統色彩,他竭力給世人造成這樣一個感覺:死去的只是一個無關重要的老傢伙罷了,中央廣場象徵性地降了半天鷹旗——這是唯一的默哀表示了。沒有追悼會、默哀會,也沒有人出來號召紀念總長的群眾集會,更沒有人半夜舉著蠟燭在街上游行為紫川參星的靈魂祈禱——彷彿死去的不是統治家族十幾年的總長,而是一個廚房的大師傅。
林冰沒想到,在遠東,這個歷來被紫川家中央認為是桀驁和充滿叛逆性的地方,她能親眼目睹如此聲勢浩大的默哀遊行,整路大軍為那位被部下所弒殺地總長披黑默哀。悲壯而悲哀的氣氛籠罩全場,在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
儘管對總長並沒有很深的感情,但他畢竟也當了自己近十五年的上司。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回想起總長的音容笑貌,還有在這場叛亂中死去的紫川家菁英,那些年青或者蒼老的面孔,斯特林、羅明海、秦路、皮古……他們都是曾和自己一同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戰友,一個個離自己而去,從此不再回來。
悠長地嗩吶聲緩緩響起,一股悲壯和心酸的感覺充沛了林冰心頭。她鼻子發酸,潸然淚下。
在飄蕩的遠東飛鷹黑旗下,林冰看到了紫川秀。那個挺拔的年青人裹在密實的鎧甲裡,頭上戴著鋼盔,腦後飄蕩著白色的布帶。他地面目被鎧甲的遮面擋住了,林冰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也看到她了,因為他對她微微地低下頭示意。然後,他被一群粗壯的半獸人軍官簇擁著進了城。
林冰站在原地,目送著紫川秀的身影消失在城門裡。在剛才紫川秀投來的目光裡,她感覺到了深切的悲哀。深深的疲倦和水一般——那不該是二十六歲年青人該有地眼神。
一個秀字營軍官走過來:“林冰大人。”他恭敬地說:“統領大人想見您——哦,明羽大人,您也在這。請跟我一起來,統領大人也要見您。”
跟在軍官的身後,林冰和明羽穿過密密麻麻地走廊和樓梯,足足走了十幾分鍾,他們才來到了瓦倫要塞的塔樓隔間那裡。這裡是整個要塞地最高點,可以俯眺整個要塞及周邊地區。
林冰和明羽推門進去的時候,一身鎧甲的紫川秀正背對著他們,在閣樓的視窗邊眺望。
除了紫川秀以外,屋子裡還有幾個人。他們都是林冰認識的,半獸人將軍布蘭、遠東第一軍副參謀長兼遠東情報局副局長杜亞風紅衣旗本,還有一個明眸潔齒的年青女子坐在紫川秀身邊,她是魔族王國的前任魔神皇卡丹。
將軍們彼此點頭致意,大家都沒有出聲,生怕驚擾了正在窗邊沉思的紫川秀。
林冰專注地凝視著窗邊的人。他的背影依然挺拔,比起去年,紫川秀明顯地瘦了。本來貼身的一身鎧甲,現在明顯地闊了,鬆鬆垮垮地披在他身上。但奇怪地是,那消瘦的背影裡,少了一份飛揚,多了一份凝重,年紀輕輕的他,竟也有了不動如山的氣勢。
過了好一陣,紫川秀長嘆一聲,他順手脫下了手中的盔帽,轉過身來。
看到他的臉容,林冰和明羽都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叫,同時站起身來。在紫川秀頭上,那頭雪一般銀白的頭髮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竟已一夜白頭了!無敵老劉
“大人,您……”林冰的聲音微微顫抖,她有很多話想要說出來的,但看著紫川秀那頭觸目驚心的銀亮白髮,不知為何,話都哽咽在了喉嚨,只能乾巴巴地說:“大人,您一身牽掛大事,還請節哀。”
紫川秀擺手,滿頭白髮水銀一般晃動著,他的笑容依然象往日一般溫馨:“林長官,我沒事。您能平安回來,讓我們都放心。我本來已經做好準備了,如果他們打算扣押您,哪怕翻臉動武,我也要解救您出來——這次大難,我們已經遭受可怕的損失,如果再失去您,那真不知如何辦了。”
在他明澈的雙眸裡,林冰看到了真誠的關懷。她心中一熱,起身鞠身道:“大人如此看重,下官粉身難報。啟稟大人,我們在帝都沒受到任何留難。正想反,各方對我們很寬容優待。能有這樣的待遇,並非下官有何過人之處,只是因為各方都畏懼大人您戰無不勝的威名和遠東軍的強大,我們都是被大人您的聲威所庇。”
“林長官,您深入險地,為我們取回了寶貴的第一手資料,十分辛苦。帝都那邊,情況如何了?紫川寧,找到了嗎?”
紫川秀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紫川寧的下落,這倒讓林冰微微意外。她不知道,他是出自公心地關注家族繼承人的下落,還是出於私心地留意初戀情人的安危呢?
“監察廳聲稱,寧殿下在他們控制下,但這十幾天來,除了監察廳的人,沒有任何家族官員能見到寧殿下。很多人都認為,寧殿下恐怕並不在監察廳掌控之下。否則的話,即使寧殿下要養傷,監察廳起碼會讓她在一些公開場合亮相,或者安排一些中間派官員去覲見她,以安定民心,而不是象現在這樣任由流言傳得滿天飛。下官認為,她若不是在那晚逃脫了,便是……”
林冰沒說出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說什麼。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紫川秀。
光明王眉毛一挑:“下落不明,生死不定嗎?這就很麻煩了。”
林冰有種感覺。經歷大難之後,紫川秀更深沉,也更成熟沉穩了。現在,已經根本無法從眼神和表情覺察他的真正想法了。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二十六歲的他,不但是擔當一方的鎮國大將,如今,整個紫川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現在,官方地正式公告是羅明海弒主,這不否真實呢?”
“這是謊言。”
“此事關係重大,您有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