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官方的說法,新任總長紫川寧殿下正在帝都中央大街殫精竭慮地處理著國家大事,為國事操碎了心。這種情況下,釋出對家庭總長紫川寧的通緝令,那是不可想象的。
幸好,搜捕行動的總指揮盧真紅衣旗本找到了一個變通的辦法,他向各省執法機關命令說,有一夥詐騙分子冒充紫川寧殿下到處流竄,不但騙取錢財,還妖言惑眾,對家族的威信造成了極大的損壞。
和通緝令一同抵達各省的是紫川寧、李清等重要人物的畫像。各省官員不敢怠慢,迅速行動。各省民眾感覺到了,氣氛莫名地緊張起來,在城門、幹道、橋樑等要害位置,憲兵日夜在盤查。尤其是對有著帝都口音的路人,他們檢查得特別嚴厲,特別是對年青女性,稍有懷疑就被扣下來。
經營賓館、酒店、旅舍、飯館的商家也感到莫名其妙,這些天裡,治部少檢查得特別頻繁,每天都要檢查三四次。而且平常的檢查都是看看旅客登記本就走了,但現在不行了,每次檢查都要開啟了房間一個個核對人數,打量臉孔。尤其對帝都過來的人,治部少檢查得更是特別利害,不但要盤查證件,還要一個個問話,稍有不對就被扣回去,弄得商人們叫苦連天。而且盤查不但限於平常的旅舍和酒店,即使那些高檔的賓館也沒能例外——有區別的話,那就是盤查得更厲害了!
而城裡的居民們也感覺很不對勁,大白天的,那些地痞流氓就滿街地亂串,看到有面生的外鄉人就圍上去惹事。如果誰家裡留住了外地人,那更是不得了,地痞三天兩頭來打聽,是哪來的人啊?往哪去啊?幹什麼的啊?跟主人是什麼關係啊?什麼時候認識地啊……
雖然沒辦法說出個事情緣由來,但老百姓都具有敏銳的政治嗅覺,他們能無師自通地從最細微的枝節推測出國家大事來。結合這段時間震撼人心的大事接連不斷地傳來,總長的突然逝世和斯特林等重將的死,愜意謠言四起。
人們都直覺地感到:要變天了!
街邊巷尾,熟識的人見面總會打個眼神,悄聲地交流得到的小道訊息:
“聽說,這是為了搜捕流竄七省的汪洋大盜……”
“你傻了!什麼樣的汪洋大盜要抓得這麼鬼鬼祟祟地?我有個侄子在治部少做事的,告訴你內部訊息,他們在搜捕羅明海的殘黨!他們以前都是當過高官的呢。聽說,最近凡是操帝都口音的都被查了……”
“你才搞錯了!才不是羅明海的殘黨,羅明無敵龍老劉整理海根本就沒死!他帶著十萬大軍準備反攻帝都呢!這下,仗有得打了!可惜,大將軍又去世了……”
“嘿,你們可都弄錯了!斯特林大將軍還活著呢!前天我在道上就看到了他,他騎著高頭大馬,領著一彪兵馬,友赳赳氣昂昂地就打那走過,說要領兵進京平亂!家族裡面,現在有小人,斯特林大將軍故意裝死,等他們一個個跳了出來,嘿!大將軍這就去收拾他們了!”
“啊?家族有小人?那是誰啊?”
“嘿,這裡人多,不方便跟你說……來來來,到我家去慢慢喝茶聊去!”
謠言一天比一天多,漸漸地,有一種說法壓倒了其他的流言,塵囂直上:“寧殿下自接任以來,從來沒有接見過大臣,也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過面,甚至連線任大典和新年慶典都沒參加,這非常反常!很有可能,寧殿下早已喪生於帝都動亂中了!
總監察長操縱傀儡,欺瞞天下,目的是為了擅權專橫,把持家族!”
到最後,流言更甚一步,直指要害:“我們都被欺騙了!真正地叛賊不是羅明海,而是帝林!他謀害了總長、寧殿下、總統領和軍務處長等大人,然後嫁禍於總統領大人,最後竊取了國家!”
應該說,這個謠言造得很有水平,已經接近了真相。盧真紅衣旗本在聽到時,竟嚇得失手摔掉了手中地茶杯,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監察廳的反應也是相當的快。
“這不是一般的謠言!”監察總長義正嚴辭地說。眾將齊點頭,心想這當然不是一般的謠言,這根本就是事實。
“家族遭遇大禍,內外之敵已經勾結,捏造無恥讕言,詆譭殿下,中傷大臣,目的是破壞我家族萬眾一心地團結,毀滅我家族強大的根基!此等狼子野心,豈能讓他們得逞!”帝林憤怒地拍桌子:“嚴加打擊,絕不姑息!”
帝林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各地監察廳和軍法處聞風而動,但是來自帝都的指示很含糊,帝林當然不會傻到對謠言進行一番詳盡的描述,他只是很含糊的指示:“清肅那些對家族懷有不滿情緒,散佈謠言、惡毒攻擊家族的破壞分子!”為防止地方監察廳不夠重視,他還特意強調:“此項任務的完成情況與年終評定和獎金掛鉤。”
歷史上被稱為一月風暴的肅清行動開始了。為了在帝林面前表現自己地能幹和勤勉,各地監察廳首腦相互比賽,象趕狼一般驅趕著部下:“出去幹活吧!加油幹,努力幹!”
為完成任務,黑色馬車滿街亂竄,憲兵們亂抓一通,吼叫得喉嚨嘶啞,精疲力竭。在各地的監獄裡,被抓回來地人塞滿了監獄。有些人是因為物價上漲發了牢騷,有人是因為拿著有帝林頭像的報紙裝了臘肉,有人是因為跟某個憲兵軍官口角過……但更多地人表現出來的卻是莫名其妙。他們被抓進來,很多時候只是因為他住在被抓人的隔壁,或者只是路過監察廳問個路,或者只是來監察廳報個案——但執行逮捕的憲兵已經被逼得狗急跳牆,管你什麼人,先抓進來完成任務再說!
逮捕是第一步,審訊是第二步。這時候,那些老練的、有經驗的審訊監察官開始顯示他們的價值所在了。他們疲憊地、揉著幾天沒睡覺的通紅眼睛,有氣無力地說:“老實交代,你是為什麼到這來的?”——幫幫忙,你就自己幫我們安排個罪名吧!
大部分人都會回答說自己不知道,自己糊里糊塗就到了這裡來,他自己這輩子連紅燈都沒闖過,這準是場誤會。他們滿懷信心,以為很快就能解釋清楚,然後就能重獲自由了——但可惜,他們不明白監察廳的鐵律:只有抓錯的,從沒有放錯的。
“你是幹什麼工作的?”
“我是礦產勘探員……”
“你把所有的地下礦產都勘探出來了嗎?”
“這個,當然還沒有……”
“啊哈!就是你了!你這個破壞分子,你故意隱瞞地下的礦產,讓家族遭受損失!”剛才還疲憊得象攤軟泥似的監察官一下子跳了起來,生龍活虎地吼道:“沒說的,抓得就是你!這條毒蛇,差點讓你矇騙過去了!要知道,破壞分子是絕對逃脫不掉監察廳懲罰的!”
在帝林時期,監無敵龍老劉整理察官的業務能力得到了最充分的鍛鍊,水準之高是其他任何時代的同行望塵莫及的。動用暴力手段來取得口供的現象不是沒有——依靠這種法子,能取得任何筆錄。但是高水平的監察官都不會樂意這樣幹。在他們年來,審訊是一項藝術,而暴力刑訊就象玩遊戲作弊一般,褻瀆了這項藝術,也喪失了樂趣。
他們更喜歡的是對供詞進行某種程度的加工和推導,例如:犯人供認:“我在地下室有一把生鏽的柴刀……”在有經驗的審判官的筆下,他會自動翻譯成:“我有一個地下武器庫”。“屋頂上裝新穎的避雷針”,那自然是“與外國特務接頭的標識”。
根據統計,在一月風暴行動中,各地監察廳都取得了良好的成績,各省逮捕的破壞分子和散佈謠言分子數以萬計,塞滿了監獄和牢記。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在形勢最緊張的那段日子裡,人們在道上都不敢說話,只敢用眼神來打招呼。
“大人!”窗外有人喊道:“請出來,有點情況。”
盧真紅衣旗本精神一振,昏昏欲睡的眼睛就明亮起來了。他梳理了下凌亂地頭髮,從馬車箱的擱椅上拿起自己的軍官蓋帽,繫上了風雪斗篷,整理下衣裳,開啟了車門。
頓時,一股寒利而清新的冷風吹進來,颳得他渾身打了個寒戰。頓時也清醒不少。他跳下了馬車,只覺得嚴守徹骨,白雪皚皚的東方天際已經出現一片緋紅了。
不知不覺,又是一夜過去了。
兩名軍法官和一隊士兵站在車旁邊,看到盧真下來,他們齊齊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