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下午3點多,氣溫34度,在陽光的暴曬下,柏油路面變得滾燙,熱風撲面。方巖揹著吉他,在錢寧住的家屬院的門前站了10分鐘。
這T恤真的很吸汗。
他在傳達室填表格。訪客姓名,身份證號,電話。接待人,事由。
傳達室開著小視窗,裡面的年輕警衛放下電話,搖頭說:“還是沒人接。”
家屬院戒備森嚴,沒有裡面的允許,外人休想進去。方巖剛要打錢寧的手機,只聽得背後的拖鞋聲響,錢寧從外頭走過來了。
“我在路口迎了你半天,沒看見你。”錢寧曬得小臉通紅,汗津津的臉頰在陽光下閃光。她和警衛打過招呼,帶方巖往院子裡走,又問。“袁媛怎麼沒來?”
“她說要上課。”
袁媛自從認識了方巖,功課拉下了不少,大二的課又緊,她決心趕上進度。聽說方巖要給錢寧的爺爺彈琴,她想,有一個馬盛光老爺爺就夠了,她不需要更多的老爺爺,就沒跟來。
大院裡很涼爽。
鬱鬱蔥蔥的高大樹木遮住了陽光,幾隻烏鴉在頭頂拍打翅膀,涼風習習,吹過碧綠的小池塘,簡直和外面是兩個世界。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綠草地裡的小徑走,錢寧指著遠處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說自己的家在那裡:“爸爸媽媽都在外面,平時就我自己住。”
“你這麼喜歡穿拖鞋?”
“舒服。”
錢寧喜歡拖鞋帶來的自由自在的感覺。她馬上要大學畢業了,沒找工作,對未來也沒有具體的安排。她想和朋友去旅行。
上週五去了無名酒館,和方巖第一次真正相處之後,她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錢寧的爺爺住在大院深處的獨棟別墅裡。有醫生,警衛,秘書,服務員陪著他。除此之外,還有一位60歲的司機,每天都來陪他說話。司機給他開了一輩子車,忠心耿耿。
錢老頭一個人坐在屋外的梧桐樹下乘涼。
大熱的天,他領口的扣子系得嚴嚴實實。他長得瘦小枯乾,一雙渾濁的眼睛早已沒了生氣,生命之火熄滅了,只剩下昔日的點點餘暉,像是博物館裡的雕塑。
錢老爺子脾氣倔,一直死守著逝去愛人的傷痛中,不願走出來。拖了一年多,他身體越來越弱,脾氣也越來越暴躁。
錢老頭72歲了。73、84是個坎兒,他正在等73歲被閻王爺收走。
見面問好,方巖細細端詳老人,覺得他一臉病容,像80多的。伴侶去世的打擊,摧毀了他的健康。
錢老頭看見孫女,眼中多了一些慈愛,緊接著臉又一板,沉聲說:“你小姑娘家,怎麼穿的這麼隨便?”
錢寧穿了一條短小的茶色短褲,單薄的小黑背心,雙臂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兩條光潔細嫩的腿都露在外面。聽見爺爺訓斥,她翻了個白眼,唸叨:“就知道說我,天熱不行啊?”
“自己家裡穿什麼樣沒人管你。在外面,還當著外人,你你……你瞪什麼眼?”
人一上了年紀,嘴就容易變碎。自從老伴兒去世,錢老頭看誰都不順眼,誰也不愛搭理。可見了寶貝孫女,他還會嘮叨沒完。
錢寧跑進別墅,拿了兩聽可口可樂。方巖咕嘟咕嘟喝掉一半,身上的暑氣消散了。他坐在樹下,調好了吉他,問:“我唱什麼歌?”
“都行。我爺爺不學無術,沒聽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