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老虎》一出,觀眾們都放鬆下來,一時嘻嘻哈哈。
戴眼鏡的妹子也覺得怪,她抬起頭看方巖,想不到,方巖也在看她,對她微微點了一下頭。
“我麼?我怎麼了……”她上上下下看自己,終於發現了裙子的異常,臉一紅,趕忙捂住。
完蛋了,要死了。
萌妹子覺得臉上發燒,把頭深深埋起來,她想站起來逃走,又捨不得琴聲。唉,就這樣死掉算了。她有點恨這個彈琴的人。他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心理這麼陰暗,好邪惡。
她雖然惱怒,也有一點點隱約的開心。她知道,這一段《兩隻老虎》是為她彈的。
鬨笑聲中,方巖的手指跳動幾下,又回了剛才的旋律中。
人群迅速安靜。
他越彈越快,一連串密集的音符不斷上衝,又順勢滑下來,行雲流水一般。高速的音符不斷在空中畫出一個個華麗的圖案,一個接著一個,讓人熱血沸騰。
這時,琴聲忽然慢了下來。一個緩慢的低音還在迴盪,一個若隱若現的高音跳出來,轉折了一下,悠然下沉,落下。
一個完整的句子出現了,婉轉低迴,最後落在一個主音上,每個人的心裡都是一動。
好熟悉的旋律。
每個人都聽過,絕對聽過,就是一時想不起名字。
《G弦上的詠歎調》。
楊震宇想著,咬牙切齒。
這首曲子難度不高,他認真練過,也能在民謠吉他上完整彈下來。但方巖彈的這一段,和他練的譜子完全不一樣,難度高出了幾個級別。
和他相比,自己就像小學生。不,最多是幼兒園中班的水平。
剛才方巖彈的無比繁複的琶音,華麗的句子,現在都清楚了,那些都是《G弦》的各種即興變奏。楊震宇根本沒聽出來。
《G弦上的詠歎調》原本是小提琴曲,改編自J.S.巴赫的《第三號管絃樂組曲》的第二樂章。
歷史上有那麼多偉大的作曲家,巴赫……是最接近神的那個人。
他老人家更像是一個數學家,或是建築師。他用音符建造了一個個堅固、華麗的房子。巴赫的作品,完美,純粹,莊嚴,你只能用一個詞形容他:神聖。
巴赫的作品,是人類最寶貴的財產。
《G弦》是巴赫最廣為人知的作品之一。原因也很簡單,它太好聽了,能輕易打動人們內心最柔軟、最敏感的部分。
有很多電影都把它當作配樂,比如《七宗罪》,於是它越來越流行。
但方巖彈的這首曲子又不一樣,他好像只保留了《G弦》的主題,接著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即興演奏,樂句複雜悠長,一望無際,綿延千里。像是一個單純的少女,忽然穿上了一件華麗的外衣。
楊震宇回頭,呆呆望著方巖的手。
這是一雙完美的手。
會樂器的人,經過長期嚴格的訓練,手的樣子都不會難看。方巖的手有點瘦,手指很長,骨節有些突出,在燈光下顯得非常白淨。這是一雙認真保護的手。
不用看,他的指甲肯定修剪得整整齊齊,說不定每天都要修。他的左手指尖肯定有一層厚厚的繭。這雙手穩定,鬆弛,柔軟,甚至……性感。
不管彈得多快,方巖的手總有一種緩慢的、輕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