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口關內外,一隊隊身著破爛衣服,多數為已經添滿泥垢血汙的兵士,正不斷清理關隘。
這些人,自然便是昨日攻破壺口關的黑山賊軍,當然了,他們清理關隘,自然不是存著害怕屍體長時間不清理,會出現瘟疫的心思的清理的,他們這樣,完全是出於為了把那些漢軍兵士的最後一絲價值給榨乾的想法。
君不見,那些被收斂的屍體,都是被摸光了身上衣服後,多數都光著身子被黑山賊軍埋入亂葬的大坑裡面嗎?
之所以如此,還不是因為黑山窮困,有的兵卒隨軍出征現在連厚衣都沒有,裹著破爛單衣的他們,只能多尋點衣服裹體,哪怕那衣服沾了原本之人的血汙。當然了,對於大多數兵卒而言,衣服是其次,若是能從哪些漢軍死屍身上,尋來其他值錢的物什,或者填飽肚子的糧食的話,那就更好了。
關上,有一三十歲餘許,肌膚白皙,五官清秀的將領,正瞭望西方,深思不已,他便是黑山賊軍百萬眾的渠帥首領,大漢朝廷所冊封的平難中郎將張燕。當然了,現在隨著他率軍背叛,那漢朝給的平難中郎將的遮羞布,自然也被他撕碎了。
眼看腳下的壺口關隘,張燕目中蘊著一抹欣慰,自起兵反叛後,黑山軍一直屢有挫折,現在終於拿下壺口關了,真是太好了。此關一下,長子縣在望,羊頭山以北,半個上黨已然便是他張燕的囊中之物。
其實,黑山軍自從起事後,戰事一直不順,雖說他們可以透過太行山山脈,在北方並、幽、冀州肆意穿梭劫掠,甚至於,他們還能透過太行山脈,去黃河以南的兗、青二州甚至司隸地區肆掠,但是很明顯,他們選擇再次起事的時機明顯不好。
剛開始,張燕等人想趁著冀州連番派兵給幽、並二州支援的情況下,去攻打劫掠北方最繁華的冀州,結果又一次被原本太平道的第一仇人冀州牧皇甫嵩,當頭一棒,用弱兵打的血虧,在折損萬餘兵馬後,只能轉道幷州了。
本來,張燕也考慮過幽州,不過想要幽州本就貧寒,能搶掠的資源明顯不多,而且漢軍又集結了不少兵馬在幽州對付張純、張舉的,因此幽州自然被他放棄。而幷州不同,屠各人和南匈奴人一直在幷州北部進攻,吸引了大部分漢朝兵馬,這正是他們黑山軍渾水摸魚的好時候。
君不見,皇甫嵩所支援幷州的一萬五千步卒,有一萬人都掉去幷州北方的雁門郡、定襄郡了嗎?這也是上黨郡身為幷州精華之地,面臨黑山軍進攻,只給了他們五千步卒的原因,要不是黑山軍勢大,可能危及太原郡後方,恐怕就這五千兵卒都不一定會給上黨。
想到那些冀州兵,張燕就一肚子氣,該死的皇甫嵩,簡直是陰魂不散。大賢良師畢生心血所建的太平道就毀於其手,現在,他想趁著北方戰亂謀利,先是在冀州吃虧,然後又在幷州耽擱不少日子,若不是這五千冀州兵,以那上黨郡守王海的實力,如何能夠有相當數量的兵力,佈置這互為犄角的三道防線,讓他的軍隊頓兵多日?
不過,優勢在張燕這裡,壺口關還是被他破了,只是,下一步該怎麼走?
坦白來說,張燕沒有想好,這也是他昨日破城後,沒有立即出兵的額原因。現在,對張燕而言,他有三種選擇。
其一,就是搶一票就跑,這個最輕鬆,那壺口關以西的上黨富庶地區全部搶了,然後回黑山繼續當山大王,如果大漢追究,派大兵壓境,他打不過就歸宿山裡,待漢軍進退維谷之時,再去投降,這樣那塊平難中郎將的遮羞布還可以再用用,反正他不認為大漢朝廷會願意花費不可預計的代價攻伐黑山。
其二,就是留下一支重兵,牢牢佔據把守壺口關,以後寇略上黨,入其郡,如同入自家後花園一樣簡單。
其三,便是繼續往西深入,攻佔上黨,而後以上黨為跳板,攻伐晉陽,而後和胡人聯絡,共分幷州,將幷州半部竊為己有,以此為基,佔地稱王。
這之中,張燕最想做的便是第三種,他想當幷州王,畢竟沒有一個人會拒絕權利的誘惑,可他也知道這是非常困難的,所以他才會想要和胡人合作。想來胡人會非常願意黑山軍在他們前面,為他們抵抗漢朝,而只要胡人同意給他騎兵助陣,彌補黑山軍最大的不足時,張燕有信心,以他麾下這些從太平道起事時就百戰餘生的精銳,靠著幷州之地,對抗漢室的兵馬。
當然,這些也只是張燕的一廂情願,和胡人聯合還是沒影子的事,張燕也不敢去深想,為今之計,先行一、二策,搶到足夠的物資再說,若是可能,便行第三策,這也是穩重之舉。
因此,在留下五千兵馬並原本的傷兵把守壺口關後,他自己帶領步騎約兩萬人出壺口關,向西行進,直奔上黨郡郡治長子縣。
一日後,上黨郡,長子縣東,漳河邊的一處村落裡,一幕幕兇殘慘劇正在上演,但聽見男女老弱呼嚎救命求饒之聲,以及村落上不斷冒出的滾滾濃煙,充分說明賊軍殘暴。
“殺啊……哈哈……殺啊……”黑山賊軍將這村落團團圍住,一隻老鼠都逃脫不了,然後便有兩千餘武裝簡陋的黑山軍士卒,狂嚎著衝向對面安寧的小村莊。
黑山軍後陣,張燕坐於馬上,一臉漠然,對於部下的舉動他無動於衷,任那些兵卒燒殺搶掠,幹出什麼禍害之舉,只要忠心士氣不散便好。
因為這正是黑山軍甚至他們的前身太平道的發展方法,洗掠村莊,燒燬房屋田地,逼得那些大漢順民跟著他們發展,即使黑山軍如今延續了這麼多年,但是他們體內依舊是那股強盜血液,至於治理地方,發展生產,指望這些多數都是泥腿子,不識字的傢伙去做,純屬痴人說夢。
吵雜喧鬧約莫只持續了半個時辰,一個三十歲上下,五短身材的漢子帶著幾名士卒走出村子,來到張燕馬前,抱拳道:“渠帥,村子已安,可入內也。”
“嗯!”張燕點點頭,示意知道,便策馬前去,同時身後也傳來剛才那漢子和其他兵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