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武谷,位於涼州北地郡最北邊的廉縣境內,本來是大漢靠近邊塞的一座景色不錯的山谷,而現在,卻已經為叛軍所有。
自從涼州叛軍起事以來,涼州北面廉縣、靈州縣二縣,皆為羌胡所破,唯有北地郡郡治富平縣,因為北地百姓毗鄰羌人,深知城破後他們所面對的險境,誓死和富平縣的郡兵守城,方才守住,否則,恐怕這富平縣這北地郡郡治都要為叛賊所有。
當然,叛軍圍富平縣城的時候,也沒忘了多佔一些便宜,他們派了數支羌胡騎兵,趁軍圍困富平縣城,將北地郡大部兵力牽制之機,出兵繞道富平縣城之後,劫掠了不少地方方才罷休。因此,如今提起叛軍,北地受到迫害的軍民,無不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帶著麾下數千騎的韓遂,就是在此局勢下,來到了靈武谷裡,按照計劃,他們將繼續北上,道靈武谷以外的絕壁塞外處,而後繞過北地郡內部。
到時候,無論是從後奇襲北地郡郡治富平縣,還是深入敵後,劫掠其他北地郡南方數縣,甚至進入三輔,都不是難事。當然,這一切也都得建立在北地郡的漢軍,實力不是太強,否則僅僅憑著麾下這數千漢羌雜騎,韓遂可也沒把握能夠突入北地郡。
不過,根據最新訊息,那個漢朝名將伏泉,率領他帶來的漢軍平定太平道黃巾蛾賊的主力,已經進入漢陽郡地界,想來這北地郡裡,漢軍應該不會有什麼精銳的援軍部隊了。
只是,韓遂感覺,一切似乎都發生的太過尋常了,隱隱中透著一股不對勁,至於為何如此,他卻是說不太清楚。
簡單來說,韓遂就是有一種直覺而已,畢竟,現在他們的對手,可不是前任涼州刺史左昌那個貪財的酒囊飯袋,而是漢朝的少年名將伏泉,他可不信這位年紀不大,卻早已是久經沙場的漢朝平西將軍,排兵佈陣會這麼普通,要知道他能有今天,可是和其他靠著關係成長的外戚,伏泉今天的地位,可是他一步一步在戰場上打出來的,這不由不讓韓遂懷疑漢軍背後有什麼恐怖的深意。
“將軍,時候不早,當出塞也。”韓遂的身後麴勝,見韓遂還在靈武谷內沉思,不由提醒道,因為按照計劃,再不出塞的話,恐怕就配合不了漢陽郡那裡的叛軍主力的行動了,雖然麴勝對於北宮伯玉、李文侯他們不滿,但並不代表他會在這種情況下故意撂攤子。
聞言,韓遂卻是搖頭道:“不急!待斥候歸軍再言,此番戰事,吾心中極為不安。”
“可漢軍戒備嚴密,吾軍數路斥候,皆未返回,這一路斥候亦當難返也!”
“約定時候未到,豈知其下落?”韓遂冷冷回道,他明白麴勝的意思,事先大軍便已經派出數波斥候,潛伏進北地郡郡治富平縣城內,查探軍情,可是卻是無一路按時返回,這就促使麴勝對著最後一路派出的斥候也不抱希望,即使現在離約定時間還沒有到,但他卻是已經等不了了。
那些斥候都是軍中各將領所挑選的心腹,而且又都是叛軍,顯然不會半路去做逃兵,那是嫌自己命長了。畢竟,這些逃兵顯然不可能逃回叛軍的掌控地,只能去漢軍治下,可是他們若是被人認出來,無異於滅頂之災,漢人可不會管他們是不是悔過自新,想隱姓埋名做順民了,肯定是直接當做奸細抓了,好換取賞賜。而之所以那些斥候回來不了,能存在的原因對韓遂而言,也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富平縣城內,漢軍防備極為森嚴,他麾下這些行蹤可疑之人,全部都被人找出馬腳了。
“這……”被韓遂一番反駁,麴勝苦笑道,卻不知如何回答,畢竟,韓遂說得有理,他根本無法反駁。
而韓遂說完後,眼看尚有不少時間,便又往靈武谷谷中走去,只留下麴勝一臉尷尬的留在原地,而後待韓遂走遠,這才緊緊跟上,他既然忠心於韓遂,自然不敢強求韓遂行動。
走在這春天到來後,小草逐漸寬茂的山谷裡,韓遂望著尚能看見的無數殘桓斷壁,心中淒涼,他知道面前這些被破壞的軍事設施,都是當年段太尉在靈武谷裡追擊羌人,大破其軍所留,如今雖歷經十餘年,然而當初戰爭所留下的痕跡氣息依舊未變,現在尚能聞到無數血腥之氣,如臨其境。
所謂段太尉,自然便是已死去的段熲,建寧元年,逢義之戰時,段熲帶兵萬餘人,攜帶十五日的糧草,從彭陽直往高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大破其賊。而後,連續日夜追擊潰羌數百里,不將羌人殺的滅種亡膽不罷休,其中在這靈武谷裡,便有這一番追擊戰。
當是時,羌人逃至靈武谷,緊急搭建守衛設施,段熲見此,並未退卻,分別派騎司馬田晏率五千人出其東面,假司馬夏育帶二千人繞其西面,羌兵分六七千人圍攻田晏等,田晏等與其戰鬥,羌人潰散逃走。
這一戰後,羌人徹底亡膽,除少數負隅頑抗者,在涼州群山峻嶺之間苟延殘喘以外,其他羌人不是戰死,就是丟盔棄甲投降,自此先零諸羌逐漸平定,直到後面段熲最終決戰的射虎谷一戰,漢軍陣亡四百餘人,斬首一萬九千人,徹底平定羌亂。
韓遂畢竟是涼州人,自然對“涼州三明”敬重不已,他們都是涼州的驕傲,可惜三人軍功都大,對外戰爭皆有揚名異域之能。可惜,在政治上,三人卻明顯不行,明明都手握重兵,卻不肯清君側,掃滅宦官,甚至後來連段熲這名將都阿附宦官,這是韓遂極其鄙視之舉。
卻不知,這今日的殘桓斷壁的破敗場景,會不會是明日,他自己的下場?
望著這大戰之後的廢墟,韓遂心中想著,段公,爾英明一世,最終卻失晚節,阿附宦官,謀取富貴,此非吾韓遂所為。有朝一日,吾必要掃除閹宦,還大漢一個太平之世!
身後“踢踏、踢踏”的馬蹄聲傳來,韓遂循聲望去,卻見一名穿著普通漢人百姓衣服的青年,策馬而來,隨行的叛軍將士卻是並未攔截此人,因為那青年卻是早先軍中派出的斥候。
那斥候到的韓遂身前處,便立即下馬,行禮道:“見過將軍。”
不過,韓遂卻不廢話,直接問道:“北地郡內可有異常?”
“回稟將軍,小人潛伏至富平,探得數日以前,富平縣內,漢將皇甫堅壽,率領關羽,並五百板楯蠻兵,入駐富平。”
“五百板楯蠻兵?”韓遂疑惑問道,直覺告訴他,漢軍這次投入在北地郡的兵力實在太少了,這和他們在北地郡內執行如此嚴格的戒備措施,顯然不太符合。若是漢軍真的認為北地郡不重要,那為什麼要讓皇甫堅壽和關羽二人為將前來?
二人之中,前者出自安定將門皇甫氏,其叔祖皇甫規,父親皇甫嵩都是名將之姿,更何況皇甫嵩還曾經擔任過北地太守,讓皇甫堅壽來北地,足可見漢軍對於北地的重視。至於後者,不需多言,伏泉歷次大戰的主將,立得大功無數,猛將萬人敵也,這兩人入駐北地郡,卻只帶五百兵卒,難道伏泉是瘋了,真以為叛軍實力不行,只需要這點援軍就夠了?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