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壯突然坐直了身體,抬手指著前進的方向,只不過,他那語氣裡卻沒有絲毫的驚喜之色,換言之,他看到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風也小了一些,就連能見度都高了不少。
順著李壯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不其然在視野的盡頭,有一條蜿蜒流淌,被朝陽染成了金色的河道。
“走吧”
張二娃說著已經站起身,“收拾東西,爭取今天能到河對岸。”
衛燃見狀立刻吹滅了馬油燈,將這搪瓷缸子小心的放在了竹筐裡。
合力收起了油布和毯子,大家再次穿上了冰涼的布鞋和皮草鞋,還趁著太陽尚未將地表的積雪融化,給清空的水壺裡裝滿了冰涼的雪糝。
依舊是張二娃走在最前面,這次都在第二位的卻變成了李壯,然後才是挑著擔子的衛燃。
“噗嗤”
一腳下去,冰涼的爛泥頓時奪走了腳上好不容易積攢的些許溫度,衛燃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哆嗦,攥緊手裡拄著的木棍,咬著牙邁開了第二步、第三步。
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一點點的爬上了頭頂,原本凜冽的風也漸漸停下來,眾人也再次被曬的衣服上長出了汗鹼。
一個又一個草甸,一片又一片泥沼,還有一根又一根或是繫著布條,或是沒有繫上布條的木棍都在一點點的讓他們的旅途越來越接近仍舊看不到的目的地。
時不時的,他們還能看到泥沼水面上飄著腫脹的紅軍戰士屍體,又或者孤零零坐在草甸子上,抱著懷裡的木棍,看著終點的紅軍戰士屍體。
眯起眼睛看了眼越來越高的太陽,衛燃趁著他們又一次停下,等待張二娃和李壯探路的功夫,將裝滿魚湯的水壺放在了黑色的雨布上,並且在上面又蓋了一層黑色的雨布,期待著能利用太陽能加熱水壺裡剩下的魚頭湯。
至於他們自始至終都沒吃的那份仍舊裝在飯盒裡的早餐,卻像是被所有人遺忘了一般,甚至為了能讓它儲存的更久一點,昨天夜裡衛燃還特意把它擺在了外面,此時裡面的魚肉和魚湯已經凍成了帶著冰碴的肉凍了。
短暫的停留過後,衛燃三人在張二娃和李壯的招呼之下再次邁開了步子,沿著他們在爛泥裡趟出來的黑泥湯軌跡,拄著木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衛燃同志,你那照相機還能拍照嗎?”走在最前面的張二娃突兀的開口問道。
“能”衛燃回應道,“還能拍三張”。
“等咱們過了河一起拍一張怎麼樣?”
張二娃頭也不回的問道,“等咱們都走出了草地就再拍一張。”
“還有一張呢?”衛燃下意識的問道,“還有一張拍什麼?”
“我還能全都給你用了?”張二娃笑了笑,“剩下那一張,你愛拍什麼拍什麼。”
“好”
衛燃大聲回應道,“等咱們過了河就拍一張,等走出了草地,就再拍一張1
這一起拍照的約定像是給這支僅剩無人的小隊伍又打了一針強心劑一般,所有人都咬著牙邁開步子加快了速度,只盼著能早點過河,早點一起拍一張照片。
“那條河裡要是還能抓到魚就好了”李壯忍不住咂咂嘴,“到時候咱們再熬一大鍋魚湯。”
“得有柴才行”張二娃忍不住提醒道,“咱們的柴可不多了。”
“說不定河對岸就有呢”李壯頗為樂觀的猜測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過是白日做夢罷了,這一路上,除了上次停留的那片松林,他們連棵像樣點的灌木都沒發現。
在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中,太陽一點點的西斜,天空也漸漸被陰雲籠罩,那條河也終於出現在了近前。
這條河遠雖然和之前那條河一樣拉著幾道繩索,但寬度卻有四五米,他們唯一慶幸的是,河水的流速看起來並不是太快。
但讓人絕望的是,在他們這一邊的河岸上,在那些草甸上,卻有近百位紅軍戰士三五成群的坐著,拄著木棍,坐在斗笠上,朝著河對岸的方向坐著。
他們頭上的軍帽戴著格外端正,帽子上的紅星也格外的顯眼,但.他們都已經發臭了。
那濃郁的屍臭味,甚至在半個多小時之前,衛燃等人離著這裡還有很遠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清楚的聞到了。
“等咱們過了河,給他們拍一張吧。”張二娃極力壓抑著全身的顫抖說道。
“好”
衛燃點了點頭,扭頭看了眼幾十米外宛若天譴一般的河道,喘了口氣說道,“過河前把魚湯喝了吧,用太陽曬了一天了,應該是熱的,這樣也免得等下過河的時候打翻了。”
“也好”張二娃點點頭,“把魚湯都喝了,等過了河,咱們就吃飯,把昨天剩下的魚肉全都吃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