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賬重提,賀知裡的指尖微微一頓。
那天少年從教學樓二樓下來時,徐幼之還在那邊低頭擺弄手上的大喇叭,她看起來不太會用,隨手摁下的一個鍵之後,熟悉的“回收——彩電——冰箱——空調——”便在空蕩蕩的校園內響起來。
他低著眼,默了會兒,凸起的喉結微微動了動,眸光微閃:“……那不是,你先把何婉搬出來壓我的麼,我就……”
我就是覺得,你在學校裡主動過來找我的時間屈指可數,可為數不多的主動靠近,僅僅只是因為何婉。
只是因為何婉說,不要讓他打架。
後半句話被賀知裡咽下去,他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你看看現在,”徐幼之柔軟的唇瓣被透明的杯壁壓的泛了白,像是為了證明什麼,她的牙尖輕輕磕了磕杯沿,“你再想想之前避我如蛇蠍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那時候不是你討厭我麼,”提到這個,賀知裡就覺得自己可真是委屈死了,他微微睜大了眼睛,表情無辜的看著她,“你在老師辦公室說,‘賀知裡其實是個挺幼稚一人兒,就像個小屁孩似的,關係親近,也只是因為各自的父親關係好而已’。”
而已。
這話確實挺傷人的。
但徐幼之說的確實沒錯,放在現在來說好像沒什麼問題。
可那個時候他心思敏感,周圍又有太多人說他感受到的溫暖,不過是徐家隨手施捨出來的,少年死死的咬著唇,面色忽然就變得有點難堪的白。
不過……說到底,他還是那個不願看她處於任何尷尬境地的性子,任何事情,只要是牽扯到了“徐幼之”三個字,他都會忍不住心軟的一批。
所以,在少年無意間聽到徐幼之與班主任的對話之後,他就斂了性子,自發的離她遠了。
所以,他主動避她,只是不願意讓她覺得為難,賀柏自殺後的有一段時間,他在她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樣,那段時間,他什麼都沒有,忽然間孜然一身,她是他全部的依賴。
他把她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在不違反人類道德倫理底線的情況下,他會遷就她的一切。
“……嘖。”
萬萬沒想到,少年當時避她的原因如此狗血,徐幼之眉角抽了下,隨手把杯子塞對方懷裡,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
她問他:“賀小貓,你知道我最反感什麼?”
賀知裡默默回想了一下,纖長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指節分明的十指輕釦,唇瓣被他小小的咬住,顯得有些柔軟的乖巧。
他回答:“……被禁錮自由。”
徐幼之上初中之前她愛玩愛跳整天蹦蹦噠噠沒個正形,上次他把這傢伙攔家裡不讓她出去,她愣是兩三天都沒跟他說話。
“我是比較討厭那些莫名其妙的誤會。”徐幼之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我那次只是向樊小時簡單闡述了我們的關係,向她保證我絕對不會跟你早戀而已。”
賀知裡乖乖的被順毛:“噢。”
隨後又覺得哪裡不對:“嗯?”
徐幼之後知後覺的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愣了一下,思緒空白兩秒,也沒思考到什麼有用的補救技巧,她眨了眨眼睛,指尖揪了揪少年柔軟的側臉。
“你是不是該回去上課了?”
少年輕輕在她掌心蹭了蹭,清冷眉眼微抬,“你趕我走麼。”
“下節語文課啊,你遲到了會被老師罵的,”賀知裡倒是難得的乖巧軟萌,她又捨不得看他蔫巴巴的站在外面罰站,“我很快就回去找你了啊。”
透過門上嵌著的玻璃,徐幼之回頭瞥了眼埋頭在裡面做卷子的幾個人,二班和空餘下來的教室分明相隔不遠,但他今天就跟分外黏人似的,就差軟噠噠的窩抱過來撒嬌了。
賀知裡:“……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