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知道,當年,在咱們這裡,倆人結婚,還是要遵循老傳統。”馮晶晶說。
“是,媒婆牽線。”趙雨荷說。
“背見,你們知道是啥意思嗎?”馮晶晶問。
“知道。就是背地裡見面。過去,在新灃一帶,給年青人介紹物件時,雙方背地裡先見面,滿意了,再安排他們正式見面。不滿意了,各走各的路,全當沒發生過什麼事,誰也不難堪。”邵興旺說。
“可我母親的背見,絕對是個悲劇。對方是讓聰明伶利,長相帥氣的弟弟和我母親見的面,可結婚那天,我母親看到自己的丈夫卻是又醜又蠢還瞎了一隻眼的哥哥。”馮晶晶說。
“過去,倆人結婚,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能抗爭,也無力抗爭,喜也罷,悲也罷,只能聽天由命地過完一生。”邵興旺感慨道。
“背見,不是喜劇的開始,常常是悲劇的前奏。我母親深受其害。結婚的那天晚上,我母親就被那個獨眼的男人強姦了。”馮晶晶說。
“後來,我母親逃回到孃家。孃家人死活不認賬,說當初拖媒人介紹的物件就是這個獨眼醜男人。”馮晶晶說。
“唉!人世間多少悲劇都是因為……”邵興旺還沒把話說完,馮晶晶就打斷了說:“我母親只好又回去了。”
“第二年,知青下鄉來了。”
“馮國安和一群北京知青住在白家隔壁院子裡。”
“大家一起到生產隊勞動,一起回家吃飯睡覺。”
“一來二去。我母親就和馮國安好上了。我母親的不幸遭遇自然被馮國安知道了。他要救我母親於水深火熱之中。”
“後來呢?”邵興旺問。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母親的事情,被姓白的獨眼男人知道了。雖然整天罵罵咧咧,但苦於沒有證據,他也一直沒把我母親怎麼樣。”
“每次放工,我母親都比別人回來的晚,有時候會很晚。有一次,天下雨,我母親沒有按時回家,姓白的就去野地裡找我母親。發現馮國安和我母親摟在一起,倆人在一處菜地的草房子裡躲雨。姓白的從小視窗看到馮國安和我母親摟在一起。”
“我母親回到家自然遭受了一頓暴打,白家人對我母親更是多次辱罵,甚至不給飯吃。”
“我母親懷上我後,他們依然不依不饒,一不順心,非打即罵。我母親終於無法忍受,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用一把斧頭把躺在炕上的丈夫給砍死了。”
“我母親挺著大肚子被銬上手銬和腳鏈被公安局的人帶走了。我出生後,我母親的孃家人,婆家人都不要我,我被遺棄到孤兒院,馮國安把我抱回了家。”
“那你到底是誰的孩子?”邵興旺問。
“這個已經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跟我母親長得很像。”馮晶晶說。
“你見過你母親?”趙雨荷問。
“見過。每年探監,父親都帶我去。我母親一開始被判死緩,後來又改判為無期徒刑。”
“我母親的事情,對馮國安影響很大,他終生未娶,也沒有再回北京,而是要在新灃等我母親出獄。他希望用餘生來彌補對她的虧欠。”馮晶晶說著,眼淚流下來了。
“在我十六歲那年,在監獄服刑期間的母親病逝了。馮國安心灰意冷,整日悶悶不樂,產生了極度的厭世心理,他非常痛苦,不再相信愛情,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狗子和他的女人。”
“我們其實沒做什麼?”邵興旺說。
“你們的那次談話,還有你們本身的陽光、自信、樂觀、善良,讓馮國安對過去所經歷的事情,釋然了。”
“沒有等到。”邵興旺說。
“馮國安等到的是我母親病逝的訊息。在她為你們做完這隻具有紀念意義的花籃後沒多久,他也去世了。”馮晶晶淚流滿面地說。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邵興旺感慨道。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願天下有情人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滿。”馮晶晶也忍不住感慨一句。
“你的情況怎樣?”邵興旺問。
“你問我結婚了沒有?”馮晶晶問。
“不介意的話……”邵興旺說。
“結了,又離了。這輩子終究要一個人過。”馮晶晶說。
“還是要相信愛情,天下這麼大,一定可以找到知心伴侶。”邵興旺說。
“但願如此,借你吉言,謝謝!”馮晶晶說。
“時間不早了,倆孩子還在家,我們得回去了。”邵興旺說完,牽著妻子的手,提著馮國安做的花籃離開了竹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