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朵是殘疾人。她右腳,不知是在孃胎里長崴的,還是出生時扭崴的。總之,亞當和夏娃在造這個人的時候“打了盹兒”,創造了一個並不完美的人。
一天,鄉里的媒婆又來邵家,給邵振邦做媒。
邵振邦聽說是個跛子,頭搖得像只撥浪鼓,連姑娘的面都沒見,就一口回絕了。與父母一起送媒婆到大門口,媒婆剛一轉身,邵振邦就把憋在嘴裡的一口濃痰,朝著媒婆離去的方向,鉚足勁,吐了出去。
邵振邦說,他把吃奶的勁都用上了,濃痰噴射出去,足足有兩丈遠。
邵振邦轉過頭,正要回家,發現身後的棗樹旁,站著一個姑娘。這姑娘明眸皓齒,嘴角含笑,正躲在樹的後面看著他。兩個人的目光突然就交織在了一起。姑娘看邵振邦,邵振邦看姑娘。
邵振邦熱辣辣的目光,令姑娘低眉頷首,臉頰緋紅。姑娘有些不適,便去撿地上的紅棗兒。邵振邦走了過來,抱著棗樹用力搖晃。熟透的棗兒,噼裡啪啦,落了一地。姑娘頭也不抬,只顧撿。
邵振邦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撿。姑娘把撿起的棗兒裝進上衣口袋,又在地上拾了一把新棗遞給他。
“給你。”姑娘說。
“你拿著,這樹上多著呢。”邵振邦說。
“你嘗一個,很甜。”姑娘說。
“謝謝。”邵振邦從姑娘的手上拿了一隻,放到了嘴裡。
邵振邦抱著樹,使勁搖了搖,樹上又噼裡啪啦地掉落了十幾只紅棗。邵振邦撿起樹下的棗子,遞給姑娘說:“給你,裝褲兜,回家吃。”
“謝謝!”姑娘說。
“不客氣。”邵振邦說。
“我走了。”姑娘說。
“再見!”
“再見!”
姑娘轉過身,一跛一瘸地,朝遠處走去,邵振邦目送她。
邵振邦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就在路口拐彎處,姑娘扭過頭來,朝邵振邦甜甜地笑了一下。這張迷人的笑臉,讓邵振邦感受到了從沒有感受到的女人特有的嫵媚,即便這是一個腳有殘疾的姑娘。
這個姑娘從哪兒來,為什麼突然就出現在了村裡,莫非是誰家新娶的媳婦?最近幾個村沒人結婚呀,這難道是媒婆給我介紹的物件?邵振邦正納悶著,遠遠地看見媒婆又轉身回來了,後面跟著那個一跛一瘸的姑娘。
媒婆說,自己把東西可能落到邵家了,就急急忙忙走進院子,東找西找,終於在房簷下找到了那塊灰色的手絹,開啟後,裡面包裹著的十元錢還在。
就在媒婆進院子找錢時,邵振邦有機會,再一次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姑娘。
姑娘身材窈窕,眉眼帶笑,粉粉的臉蛋,像三月的桃花。上身穿著白底蘭花對襟夾襖,下身穿著藍色條絨喇叭褲,腦後梳著一條結實的麻花辮,辮子的末端用同樣白底蘭花的布條打著蝴蝶結,是鄉村裡少有的俊俏姑娘。
眼前這個眉目含情姑娘,無可挑剔,是求之不得的擇偶物件。可惜,她是個跛子,是個不能下地勞動的殘疾人,娶了她,不但被人恥笑,還要一輩子養著她。邵振邦本打算靠著自己勤勞的雙手擺脫眼前的貧困,要是娶她回家,這不是給自己的苦日子,再添一口黃連嗎?邵振邦的內心充滿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