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家住在渭河岸邊,這段時間,趁著渭河發洪水,堂姐夫劉大順天天“守岸待魚”。手持抄網,有時站在河岸邊搖搖晃晃的木船上抄魚,有時站在鐵索搭建的簡易浮橋撒網捕魚。
今天,堂姐夫劉大順又送夫妻倆一條大草魚,目測有八斤重。
“狗子,給你一條魚。”劉大順說。
“不用不用,大順哥。”邵興旺推辭。
“莫客氣,莫客氣。”劉大順說,“剛才還活著,走到半路死掉了,拿給小雨,讓小雨做,儘快吃,新鮮著呢。”
“進屋坐一會兒,荷花可能正做飯呢,吃完飯再走。”邵興旺說。
“不了,不了。我還得趕緊回去,你姐還等著我回去剖魚呢。”劉大順說。
趙雨荷開始生火做飯,邵興旺拿盆接水,開始刮鱗,剖魚。開啟魚肚子,邵興旺發現魚的腹中有大量的黃泥,一股濃重的魚腥味撲面而來。
“這魚壞了。”邵興旺說。
“渭河的魚一直都是這個味。”趙雨荷說。
收拾好魚以後,趙雨荷開始架油鍋炸魚。魚的腥臭在熱油的鼓譟中,迅速升騰,四處飄散。
三天後,邵興旺走進廚房,臭味還未完全散盡。
“也許我孤陋寡聞,見識淺薄,但我可以肯定,這是我見過的最腥臭的魚,沒有之一。”邵興旺對趙雨荷說。
趙雨荷只是笑,沒有接狗子哥說的話。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狗子哥在城裡生活了多年,早已經把渭河裡的魚腥味給忘記了。
華西秋雨來臨之際,邵興旺發現:這段時間,天天有人手持抄網抄魚,天天有人提著水桶,端著塑膠盆在鎮上的小市場賣魚。桶裡盆裡有水,水裡泡著奄奄一息的魚。活魚論個賣,大的五塊,小的兩塊,還有五毛一條的。死魚論堆賣,價錢不等,要看魚堆大小。
只消瞅一眼,便知曉這些魚,根本就不像渭河裡的原生魚類。個頭差別很大,有十幾斤重的鯉魚草魚鰱魚鯰魚,也有幾兩重的小鯽魚。
賣魚的鄉黨告訴邵興旺說:“渭河一發水,岸邊低窪地帶的魚塘常會漫堤,這些魚趁機從魚塘逃跑,家養瞬間變成了野生。過慣了吃喝無憂、風平浪靜的日子,遇到滾滾的黃泥水,怎麼受得了。一條條池塘魚拼了命地向岸邊遊,張著嘴大口呼吸著,這才有了岸邊抄魚的景象。”
趙雨荷的堂姐家在渭河沿,推開院門就是河堤路,路下面是渭河。“天時地利人和”被他佔全了。這段日子,堂姐家凡是能盛水的桶和盆,都養著魚。一間廢棄的瓦房裡,還有百十斤燻魚正在加工。
到了下午,有的魚賣不了,堂姐夫常會送他家幾條,隔三差五地送。這些日子,邵興旺家裡冰箱的冷凍室和冷藏室,塞滿了魚,連院子的水缸和多年廢棄不用的大木盆都養著魚。
一場暴雨過後,洪水把上游一座養雞場的圍牆衝倒了,雞場散養的上千只雞逃走了,大多數被洪水衝到了渭河裡,邵興旺只聽人說,沒見到撈雞的場面。到了下午,堂姐夫果然提了一隻溼漉漉的死雞送他們。邵興旺推辭不要,堂姐夫劉大順說:“昨天晚上剛撈的,撈的時候還活著,天亮了才死的。”
邵興旺實在過意不去,送他兩瓶六年西鳳和一斤福建安溪鐵觀音茶葉。
堂姐夫劉大順提著酒和茶,高興地走了,邵興旺提著死雞,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