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紅了眼前女子嬌俏的面龐,她含笑的面容綻在無邊的夜色裡,像是一朵待放的芙蕖。
銜珏突然就有種回到了四百年前的那個令他無比心安的秋夜的感覺。
那時的他赤腳踏著厚實的泥土,身邊圍坐著拉家常的村民,晚風拂面,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為人的幸福。
“所以你救楊姑娘是因為她是妖?”
直到琉璃無意間提到了晚笙,銜珏這才首次打斷她的敘述,他一直對琉璃捨命救她的動機感到好奇。
“其實也不是。”
琉璃想了想道。
她一手託著下巴,一手持柴棍攪了攪面前的火堆。
“其實但凡能出現在人間的妖,心懷不軌者居多,好好過日子的都待在魔界呢。”
其實一開始知道晚笙是妖,琉璃也曾懷疑過。
“我救她是因為我的一位故友——陰姬。”
方才還雀躍的女聲,在提到“陰姬”的那刻嗓音霎時便沉了下去。
她其實很想將陰姬的故事講與銜珏聽,可那必繞不過玄靈宗,縱使她對銜珏再有好感、再無保留,玄靈宗也永遠是她心底無人可觸的秘密。
琉璃轉念又想,反正都要到魔宮了,“找魔蓮”這事也沒必要再瞞著銜珏,就當即將潘明賀中了絕情散,魔蓮能解毒這事兒一併說了。
她本以為以銜珏小肚雞腸的肚量,可能會責怪他,誰成想,銜珏像是早料到似的,只淡淡點頭,並沒多大反應。
難不成,他早就知道啦?
琉璃不敢想,更不敢點破,自然而然地調轉話題道。
“對了,你知道有關如今魔宮的女主人金玉娘娘的傳說嗎?”
銜珏眸色一頓,縱使他對魔界再知之甚少,千年前的人魔大戰,他不可謂不銘記於心,而金玉娘娘則是那場人魔大戰裡如何都越不過的角色,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但他還是在琉璃面前搖了搖首。
“相傳金玉娘娘曾在千年前的魔族大戰中死過一回,後來又不知怎地被化印複活了,所以許多愛而不得、因執念化身成魔的人都因此拜在他門下,只求為所愛之人起死回生。”
琉璃嗓音很輕,沒有點明,卻一下子令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入魔的紀長風,也就是如今的玄策。
再結合他們之前的推測,他該是妄圖祈求化印能為他的愛人起死回生。
可起死回生這等逆天改命的事,就連身為上神的銜珏都無力左右,就算出賣魂靈,又能有幾分的勝算呢?
兩人相視一眼,各自的內心都生出無限的悲涼。
很快時間來到子時,二人趁著夜色正沉潛入魔宮,幻化成宮奴的模樣,加入在偌大宮殿裡列隊行走的宮奴的末尾。
魔宮與人間的皇宮一樣,都是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只魔宮少了植被點綴,金磚玉瓦間,更顯一種尊貴的荒涼。
跟隨著靜默前行的佇列,兩人如魚貫入般進入一座裝飾得格外華麗的宮殿。
為首的四位宮奴端著託盤、掀開珠簾進了內室,其餘四位宮奴垂首侯在門口。
“這是哪兒啊?”
雖然因著琉璃在魔界的身份,她對魔宮並不陌生,但為防銜珏瞧出端倪,等候的間隙,她故意小聲詢問身前的宮奴。
魔宮的宮奴皆是化成人形的妖,可從它微微呆滯的神態與過於突出的門牙中不難看出,它是隻兔精。
兔精斜了她一眼,謹慎地環顧了圈四周,方才垂首回答。
“你進宮的時候司禮沒教嗎?少言多行!”
吃了個癟,琉璃癟癟嘴,剛想作罷,那頭垂首一動不動的兔精卻又答了起來。
“這是芙錦殿,金玉娘娘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