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頭顱滾呀滾呀,滾到大理寺寺正的腳下。
這個寺正就是和孟懷謹一起來天津衛查糧倉案的下官之一。
在大理寺為官,每年不知要接觸多少案件,但絕大部分案件呈給大理寺時都只有卷宗,滅門慘案的卷宗經常見,殺人現場真的不常見……寺正看著滾到自己腳下的頭顱,差點就吐了。
他下意識一伸腳,將頭顱踢開。
頭顱滾呀滾,滾到了衛所兵士們腳下。
眾兵士給頭顱讓出了一條道。
頭顱的主人,活著時是衛所的一名千戶,嗓門大,身材魁梧,蓄一臉短鬚,是天津右衛數得上號的“紅人”,在衛所指揮使面前極有臉面,別說衛所兵士們畏懼這名千戶,就是與之同級的同僚,也要讓著此人幾分。
這樣風光厲害的人物,說殺也就殺了。
生前再怎麼厲害,死後也不能跳起來張開嘴咬人,頭顱在地上滾來滾去,還十分滑稽。
孟懷謹持刀而立,身上連一點血跡都沒濺上,仍舊是翩翩君子如玉,若不是刀刃上的血跡讓人忽視不了,誰能相信是孟懷謹殺了天津右衛的千戶?
“你、你怎敢無旨殺官——”
被抓的幾個武官中,不僅有千戶,還有衛所的指揮僉事呢。
天津右衛的指揮僉事見下屬被殺,立刻指責孟懷謹。
孟懷謹手裡的刀挽了個刀花,上前兩步,將出言質疑的指揮僉事也斬殺於刀下!
又一顆頭顱滾到地上。
眾人如夢似幻。
針對已死的指揮僉事的質疑,孟懷謹朗聲回道,“有何不敢?殺你們這些蛀蟲,還要選個好日子不成?本官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死前殺幾個國之蛀蟲,讓天津衛普通兵士們將來的日子能好過些,本官覺得很值,這就是本官領旨來天津衛查案的使命!”
朝廷事後問罪,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
孟懷謹顯然是豁出去了。
跟著孟懷謹來天津衛辦案的眾人,已然石化。
——殺你就殺你咯,還要選良辰吉日麼?
孟少卿的身手好利索啊,動作也好果斷,說殺就殺,半點遲疑都沒有。
孟少卿殺起衛所的武官這麼痛快,回到京城可怎麼收場啊!!
孟少卿果然不是一般人……
孟懷謹自己帶來的人手都被震住,何況是包圍了天津道衙門的衛所兵士們。
聽孟大人的意思,他連殺天津右衛的千戶和指揮僉事,是一點私心都沒有,全然為了衛所的兵士們考慮了?
那大家今日來衙門鬧事,為得又是什麼?
像孟懷謹所言,兵士們上有高堂,下有稚子,被人攛掇煽動著鬧事,除了腦子發熱,也是為以後考慮。
這些兵士們怕孟懷謹扛不住壓力,也怕衛所的武官們後臺太硬,上頭有人要保,朝廷最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被抓的衛所武官們最終被釋放官復原職,仍舊是罩在眾兵士頭頂的大山。
而現在不為營救長官們出力,事後大家就會被清算……軍戶是代代相傳的,不是自己想不幹就不幹,更不可能輕易換地方,天津衛三個衛所的兵士,基本被捆死在了天津衛!
他們怕!
被害怕的情緒支配著,被人刻意攛掇煽動,才會在今日包圍天津道衙門。
孟懷謹先是陳述了衛所譁變後眾兵士要承擔的嚴重後果,又連斬殺衛所千戶和指揮僉事,以實際行動,消除他們對衛所武官們的恐懼。
這些武官平日裡作威作福,落入孟懷謹手裡,還不是說殺就殺了!
孟懷謹此舉,同樣是在給兵士們烙下新的畏懼。
他們所害怕畏懼的存在,孟懷謹都敢殺,他們憑什麼不畏懼孟懷謹?
刀尖滴血。
剛才還嚷嚷著要殺掉孟懷謹的兵士們,在孟懷謹視線所及時,甚至不敢和孟懷謹對視!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