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從始至終,未曾想過要殺你,剛剛時出手,也不是適逢其會,而今,更是再無有餘力殺你。”
“只是新舊兩道的大勢,老衲終究還是要顧及些,總不好死生一戰之後,再要來收拾這爛攤子。”
“既然無有殺你的餘力,而今這爭鋒之處又留不得你……”
“汝去世外罷!”
“此是老衲慈悲矣!”
“若老夫敗亡,汝自可回返,若老夫成道,以汝之才情,若仍欲回返,可享王佛果位。”
“汝掌神通雖多,可運用之妙,皆在相互配合,而不在神通真髓,這一點不好,神通自有道伊始,傳續萬古光陰,其中精妙,不可不嘗。”
這頃刻間,就像是面對妙樹龍王佛時的純粹歡喜一樣,甚至面對著楚維陽,老禪師都展露出了真正的宗師氣度,他甚至滿有餘裕,以言語指點楚維陽的修行。
當然,在這樣的宗師氣度之下,則是老禪師以甚為蠻霸而無力的態度,生生一言而決了楚維陽的前路。
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老禪師輕輕地撚動指尖,霎時間,那線香便徑直崩滅成了灰煙,進而再看去時,則是老禪師屈指,對著那懸照的絲絹帛書,伸手輕輕一彈。
霎時間。
伴隨著那絲絹帛書的形與質在楚維陽的注視之下渙散,楚維陽能夠明晰的感受到,己身的那一縷形神本質的氣韻,也纏繞在那絲絹帛書暈散開來的每一縷絲線之中。
虛實,有無的輪轉之中,恍若是一縷月華也似的霧靄暈散開來。
縷縷霧絲嫋娜無蹤。
但是這頃刻間,楚維陽卻能夠明晰的感觸到,某種咒殺的力量,正隨著那一縷霧靄的魚散,而從那消弭之處為源頭,瘋狂的朝著故九天十地的地理水文,濁世寰宇之中暈散綿延而至。
在那樣毫無顧忌的瘋狂擴散之中,楚維陽所真切感受到的,則是在道法融入天地自然的過程之中,純粹的殺劫與死亡的氣韻。
這是第一次,楚維陽在己身所掌握的道術之外,真切的感受到了死劫的凝實力量。
這意味著,凡所九天十地輿圖範疇之內,楚維陽只消立身,便合有刑殺之氣引動天地聲威來攻伐,道人形神不滅,昏黃濁世天宇不甭,老禪師的神通源頭不滅,則此相三元輪轉而恆常!
這是功高欺理,也是理高欺功!
這是老禪師出手的頃刻間,以絲縷的道法優勢,所對楚維陽造成的全方位的碾壓。
於是,也幾乎頃刻間,楚維陽的身周,便驟然有著五色玉華蒸騰而起,進而灰芒灑落的頃刻間,終是腳踏著須彌,駐足在玄虛之中,遺世而獨立。
這頃刻間,同樣的,在三元極真界門扉之前,幾乎因為同源而出的永珍道法的氣韻,在感應到了同樣氣機的頃刻間,伴隨著師雨亭一道蓮花法印再度映照出須彌霧靄。
幾乎頃刻間,諸修的身形相繼在這一刻抽身而退,進而藉由著霧海行舟,朝著楚維陽那立身在玄虛之中的五色玉華橫渡而去。
最後,則是老禪師看向了那風暴與泥濘之中。
這頃刻間,接連數息之中的驚變,使得邢老道人為首的諸修,已然相繼有著要殺出泥濘與風暴的勢頭來。
畢竟,老禪師根底裡的選擇,九道天野可能的鼎立,帶給新道混朦法諸修的,是某種自源頭與前路的前後兩個方向上所帶來的共同幻滅。
幾乎所有的新道修士都在為此而反思,他們為之而幾乎要獻出性命的道途,到底是否為某一人編織而成的幻夢。
而此刻,老禪師的面容上罕有的展露出了慈悲的神情來。
“眾生皆苦。”
他僅只是輕聲的唸了這樣一句。
但這樣的慈悲背後,實則是老禪師對於新舊兩道恆久廝殺的無盡冷漠。
最後,他看向了邢老道人這裡。
“九天十地,九天十地,不好再有界天有所折損了。”
話音落下時,則是老禪師的輕輕隔空屈指一彈。
那是道法本質層面的某種碾壓,哪怕邢老道人已經開始探索超脫之路,但是很明顯,老禪師走得更為深遠,手掌已經緊緊地貼在了門扉上面。
啪——
無聲息的一道脆響聲音,仔細聽去時,那是五色大鼎之中,所懸照的三根五色線香隔空崩斷的聲音。
“阿彌陀佛——”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