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直接以道果之力填補功果的漩渦,看去時略顯得暴殄天物了些,可一來這道果之力來的輕易,二來這第六煉與第三煉時類似,真形圖與法寶混成一體,盡皆是道圖本身,甚至在三煉融合的過程之中,更可以被視之為圓融道果的本體懸照。
這鯨吞道果之力的過程,遲早會有的,無非是因為機緣巧合的變化而有所提前罷了。
一息,兩息,三息……
沉浸在了修法之中,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長久的沉浸而忘我,甚至連時間的流逝都被忽略了去。
但是大抵沒有過去多久的時間,那心神之中徜徉的浪濤聲音遂戛然而止。
再感應去時,那裹挾在鎏金神華之中的道果之力已經開始切實的鋪就成楚維陽第六煉的道途。
某種與鎏金神華的顏色極為相似,但是顯得更為古拙兼且質樸的明黃色,漸漸地在《道衡圖》由虛轉實的過程之中,逐漸的煥發出來。
而伴隨著這樣的煥發,實則那懸照在同樣由光暈轉化生成圓輪之中的門扉,也在一點點由通衢變得更為“寬闊”。
同樣的,伴隨著這樣的“寬闊”變化,亦有著越來越多的沛然的鎏金神華裹挾著金丹道果之力,透過那洞開的門扉,朝著楚維陽的第六煉的道途之中傾瀉而至。
一切的變化,有條不紊的在自然而然的修持之中,邁入了正軌。
這一刻,不是五道真形圖,而是算上本身真形圖的勾勒便盡善盡美的《道衡圖》,是完整的六道真形圖在同一時間運轉著《法相天地》妙法,牽引著金丹道果之力來煉化。
一時間,饒是那瘋狂灌湧而至的沛然天地元氣本身,都幾乎濃鬱到要在這玄虛至極的形而上的領域之中凝結出切實的有相之靈光來,至少,這一刻,某種朦朧的光暈已經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環繞在了楚維陽的身形和法相的周圍,更伴隨著兩道輪廓的鯨吞,如汪洋般起伏。
只是,伴隨著六道真形圖的齊皆“發力”,共同的、並駕齊驅的鯨吞過程,在這一刻竟然渾似是越過了某一層藩籬一般。
那兩道道圖之間相互貫通的門扉分明越來越寬闊。
可是從中流淌出來的鎏金神華,還有那道果之力,卻不再隨之而狂漲,變成了一道恆定的洪流,漸漸地,仔細觀瞧去的時候,尤還能夠看到鎏金神華的愈漸稀薄,而道果之力的映照本身,也開始變得愈漸遲緩起來。
直至此刻,楚維陽才複又看向了那劍丸所映照出的山河劍界之中去。
被楚維陽所汲取的鎏金神華都已經在變得稀薄起來,此刻,那懸照在連綿群山與漫天星河之間的霧靄,也漸漸地褪去了鎏金神霞的顏色,一點點的湧現出了灰黑的本色,進而在這種均勻的交織之中,呈現出了暗金顏色。
而此刻,伴隨著霧靄的變化,宋清溪的神形懸照在其間,原本舒展開來的眉頭微微的蹙起,似是那消隱去的死亡折磨本身,複又重新縈繞在了宋清溪的心神之中。
但是這一刻,除卻那微微蹙起的眉頭之外,宋清溪真正的神情變化,落在了她如今所寄神的山河劍界之中。
不論是那熔煉了自身的本命法寶碎片之後,將自己魂魄真靈拘禁封印的連綿群山,還是時常因為著神形氣機的變化,便引來“萬劍穿神”的劍意星河,短暫的因為金丹道果之力的補充,而漸漸恢複了部分理智的宋清溪,好似是第一度這樣觀照著這山河劍界。
諸般脫胎於四時劍的劍意教她看的目不暇接。
但是真正吸引著宋清溪目光的,還是那“萬劍朝宗”與“一劍破萬法”的無上意蘊相諧,進而將四時劍意全數容納入其間的無上劍道。
古今的妙法在這一刻渾成了一爐。
昔年楚維陽在修持此道時的感觸,同樣的生發在了宋清溪的心神之中。
這漫長的光陰歲月裡面,這一代代的劍宗先賢,到底在道統法脈的傳續之中,錯過了些甚麼……
說來可笑,一位劍道的劍道大修士,竟然有朝一日,在另一番劍道的顯照面前,感覺到了恐懼。
那一閃瞬間道心的搖晃,便幾乎要勝過任何的酷刑折磨!
那是遠比死亡的經歷本身,更難教宋清溪所接受的!
而也正此時,反而是金丹道果之力的消減,那種死亡感觸的重新回返心神,更教宋清溪有一種無言的煩躁與難以言喻的渴望。
煩躁於這種心神的擾亂教自己無法再觀照參悟這古今交織而成的無上劍道,進而宋清溪更像是病態一般的渴求著這種劍意本身所化作的酷刑對於自己圓融劍道心神的折磨。
她渴求於安寧,進而,這種渴求的意念本身,甚至遠比早先時的痛苦更為強烈的生發,進而傳遞向了遠空的牽系。
而也正此時,楚維陽的神念毫無掩飾的洞照入了山河劍界之中。
感應到了楚維陽神唸的閃瞬間,宋清溪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一次,她未曾在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的洞照之中,懇求著死亡。
也正此時,短暫的沉默裡,忽地,宋清溪的神魂以一種極盡冷靜,乃至於冷靜到滿蘊七情的聲音,朝著楚維陽的神念發出魂音。
“楚……楚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