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學去 一對學童
轉眼暖風來,春華開滿眼。原來這般時候該去賞好景緻,可這一次寶玉卻沒能與往日般求得賈母心軟。到了時候府中人一通準備,正要將兩個兒郎往學裡送去。
賈家義塾並不遙遠,其中司塾為賈代儒,說去也當得一句老儒。可寶玉只消想到又要去應付那些酸腐,整個人便怏怏不樂,鎮日玩耍也覺得沒趣。
林言面上倒看不出什麼,只他愈發粘在黛玉身邊,又叫紫鵑笑了好幾次。
這些日子,他們實在也熟悉起來。知道這姐弟皆不是驕橫的性子,這邊照顧的僕婢倒也真心誠意相處著。眼見林言巴巴跟著姐姐或坐或站,一面笑著,一面也安慰。
“林哥兒莫憂心,往家塾裡去的皆是知根底的人家,早前也跟那邊知會過,若有什麼不慣的只管說來,老太太可疼著您呢。”
這樣的話,林言自然不會反駁。臨來前,父親也招他們姐弟說話,言明無續室之意,將他二人送去外家,一則是為了女兒將來不落個無人教養的名聲,二來也是因著京城之地才子雲集,有心為兒子拜一位師父。只是拜師之事不可輕易,林如海便只叫林言認真讀書,旁的不必心急。
因此林言並不煩擾去賈家義塾讀書之事,只是本心便是靦腆羞怯。他是自弟弟不在後才正式做了父親母親的孩子,平日所最親近的便是黛玉,如今乍是離了,心頭梗梗,才是真切帶些不情願來。
這會聽著紫鵑說話,林言一一應下,黛玉卻看出些他心事。卻也只牽了弟弟坐到榻上,隨意考幾句詩文,卻是令紫鵑略微稱奇。
“這有什麼打緊?當初還在家時,便是姑娘與哥兒一併開蒙讀書的,慣是一道兒的。”雪雁在一旁低低笑著,抿抿嘴,又去給他二人奉茶去。
這邊還說著,外頭又起聲音,紫鵑去瞧,原來是幾個捧送衣服物什的丫頭婆子。那丫頭見紫鵑出來,忙笑著:“好姐姐,林哥兒可在麼?”
原來是當時王熙鳳說要新裁的衣裳制好,正眼見往學裡去的日子將至,便與文書筆墨一起送來。
“老太太吩咐著,說林哥兒取用一應跟寶玉似的。”
東西送進來,黛玉與林言叫傳了謝,又叫紫鵑拿點心果子與那幾個丫頭甜甜嘴。眼見她們走了,林言望一望衣裳,忽跟姐姐道:“待到日子,我也與寶二哥一併見外祖母去?”
“你倆一道上學裡,臨走聽親長吩咐卻沒有分道兩處的說法。”見林言沒吭聲,黛玉聲音也放柔些,安慰道:“你不必憂心我,外祖母慈愛,哪裡短過什麼?至於你,小小人家到了家塾中仔細自己便是,即便有的什麼傳過話來也不費事,哪裡需要憂心。”
口頭寬慰著林言,心裡想著賈寶玉不樂上學的怏怏,黛玉自嘆一口氣,旁的沒有多說,只想著佛奴與寶玉一併去二舅舅那裡,說不準還能叫二舅舅少訓斥幾聲。又在心裡默默列一張清單,仔細一應物什是否妥帖。
這塊兒倒是黛玉與寶玉想在一處,是日一早,寶玉便來尋林言一併去見賈母。賈母自思量著自己那女兒,憂心寶玉林言分道說出去惹人傷心,是以寶玉與林言到賈母處時,正見賈母與二位舅母皆在。
林言感念外祖母此處心意,認認真真聆聽叮囑,聲聲都答了,過好一會子才與寶玉退出來,往書房去拜見賈政。
到時賈政正在書房中與些清客閑談,見寶玉與林言過來請安,便與諸人道:“列位想來還不曾見過我這外甥,他的父親便是前科探花,今領巡鹽禦史一職。我素日也聽他念過書卷,卻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子空長了歲數。”
這時被抬起來作比較,林言心裡頗覺尷尬,也覺寶玉不易。正好那些清客起身,他便岔開話題一一見過,得些誇獎,更趕著賈政又要開口訓斥前道:“這次得舅舅話能一併上學去,只是之前不曾正經謝過,往後我們在學裡多讀些文章,作出些好詩篇來,還要請舅舅品評。”
“表公子這話是正理。世兄家中的公子不俗,再過幾年,還怕沒得功名?”那些清客也不願參與這父親訓斥兒子的倒黴事,好言好語說去,到底賈政沒再揪著不放,又叮囑幾句,便叫他們別耽誤時辰。
甫一跨出門去,林言便聽寶玉松一口氣。見林言看他,寶玉一面走著,一面道:“好弟弟,你別笑我愚笨,這般責備三五不時就有一次,可幸這回有你,倒叫我少聽幾句。”
“二哥這是說什麼,你平日作那些對子都好,你若是愚笨,我這頑石還活不活了。”
“哎——”寶玉咧一下嘴,算是收了林言的寬慰。
底下人收拾車馬出來,寬敞透亮,墊子都是新的,拉車的馬兒身上沒見一根雜毛,趾高氣昂噴著鼻息,好像正趕趟下一個拉皇上。
“我是不知那些書有什麼好讀,只怕把好好的人都讀壞了。”上了車,寶玉自覺沒旁的人,忍不住跟林言埋怨:“即便讀書,就在家裡,咱們這些人一塊讀,卻不好麼?非得去那什麼義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