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妖後權相
這個套間進門是客廳和花廳,兩套客房呈兩翼分佈,依次是書房、臥房,臥房內又以屏風隔開起居小室、內室。浴桶就放在屏風之後。
滄浪墅注重賓客私密,隔牆至少有一磚半厚度,隔音效果極好。能在內室能聽到如此響亮的敲門聲,對方鐵定不在客廳,而是直接不速而入、正站在書房敲擊著臥房與書房之間的這道門。
“篤、篤、篤……”第一陣敲擊之後,門外人候了片刻見無人應門,繼續耐心地敲著,同時款款恭聲道,“四嫂,該喝藥了。”
三十歲男子半夜敲嫂子臥房門……好教養!
苻洵動作一頓,輕輕放下手中濕發,從背後環住她的腰,下頦擱在她肩膀上,帶著狠厲、柔聲耳語:“讓他滾。”
“沒用,跟狗皮膏藥一樣,不盯著我喝完藥不會走,真想把他頭擰下來”,舜英語氣平淡,嘩啦啦破水而出、站到浴桶外,扯過搭在木施上的整塊棉布裹在身上,吸幹水分,一絲不茍地穿著幹淨衣袍,“可惜,沒了他還有別人,新來的指不定比他還難相與。”
敲門聲仍在繼續,像索命冤魂。
苻洵不緊不慢從浴桶出來,擦幹水分穿上中衣,再鬆鬆垮垮披上外袍,攬著舜英繞過屏風,走到小起居室的榻邊。
他瞥了一眼門口,彎起唇角笑了、眼眸春水流轉,攬在她後腰的手慢慢撫上去,啞聲輕語:“真不識趣,我是割了他舌頭、還是剁了他的手?”
舜英沉默片刻:“……他敲他的,又不礙著你什麼。”
“聽著煩,不如咱們再逗逗他?”他滿面笑容,一手扣在她腦後、低頭親了親她,另一隻手慢慢從腰間抽出未繫好的錦帶,輕飄飄揮出、繞了兩圈一拉——
門閂應聲而落,臥房門被敲擊力度一帶,“嘎吱”輕響緩緩展開,站在門口的元旭瞥見房內場景,陡然睜大雙眼。
“你們……”元旭瞠目結舌站在門口,又薄又白的臉皮霎時緋紅,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忙不疊抬袖遮在眼前。
臥房門開的剎那,映入滿眼旖旎。
房間潮氣彌漫、氤氳著素馨淡香,月影紗燈罩將煌煌燭光濾得柔白如月華,正對門是一架五扇紫檀骨坐屏,絹綾屏心以散錯針法分別繡著桃花雙蝶、竹澗鴛鴦、魚戲蓮葉、知了促織、紅梅雙鵲,端的是雲繚雨潤、春情慾燃。
那二人坐在屏風前的榻上,正坐在中間那幅魚戲蓮葉圖下,女子衣衫倒還整齊,男子卻只鬆鬆垮垮披著件玄色外袍,腰帶……腰帶軟軟圈在腰上,將墜未墜。
男女的烏發都濕漉漉披散在腦後,散發著濕熱的皂角香氣,男子正拿著塊帕子,慢條斯理替女子擦拭濕發,又拿起一枚玉梳、慢悠悠將頭發梳理順暢,直到泛出柔光。
衣衫不整……一起沐浴……簡直難以想象方才發生過什麼。
替舜英梳理好烏發後,苻洵看也不看門邊,好整以暇拿起一罐傷藥,用指頭挑出一點。又將她袖子慢慢推上去,露出一截皓腕,在手腕新磨出的傷口慢慢塗藥,十分平常的動作,在他手裡竟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幾分——旖旎。
元旭別過臉以袖掩面、臉紅耳熱不敢直視,卻仍一動不動杵在那,甚至一隻腳撐在門框處,防止門再次合上。
苻洵等了許久,終於忍無可忍松開她,腰帶如閃電般再度揮出,迴腕猛然一拉,將元旭拉進臥房,然後一腳踹上房門。
“看夠了沒”,他一邊慢條斯理繫著腰帶,一邊走近元旭,“平南侯是有什麼癖好,喜歡窺視人家夫妻私事?”
“夫妻?”元旭緋紅的臉逐漸恢複白淨,冷笑道,“大半夜闖女子閨閣,冒犯先王遺孀,你管這叫夫妻?”
苻洵笑了:“你還知道這是大半夜,方才敲門敲得跟索命似的,又是為何?”
“她是我表姐,也是我兄長明媒正娶的王後”,元旭回身閂緊房門,四下張望後,壓低聲音恨恨道,“你們之前怎麼好我不管,侍衛宮人眼皮子底下,莫要太出格……到處是寶慈宮的耳目等著逮她錯處!”
苻洵和舜英閑閑坐回榻上,元旭也坐下,將已涼的湯藥放在茶幾上,輕聲道:“這是解藥。若我沒猜錯,明晚或後晚會有一次毒藥。湯藥都是她派來的心腹煎的,藥渣處理得很幹淨。”
他抬眸盯著苻洵:“偶然聽到一耳朵,這毒喝久了就算解掉也會有落下病根。我跟她都不能擅動,幸虧你來得及時。”
“算你有點良心”,苻洵臉上嘲諷消失,拿起另一個空瓷瓶、灌了滿滿小瓶,將碗遞給舜英,眼睛卻盯著元旭,“原汁原味的湯藥更好比照,想辦法拖幾天。”
“最多兩晚”,元旭思索片刻答應,“班太尉還在樊良大營,雖說私下傳得夠難聽,可拖太久了面子過不去。”
“有什麼過不去的?馮太後不就想看到這局面麼?”苻洵眼裡敵意消失,像是鬆了口氣,閑閑道,“三角最穩固,你文官之首、班太尉武官之首、她穩定軍心,你們三個私底下齟齬越多,越互相惡心、貌合心離,馮太後的位置才越牢固。”
元旭沉吟一瞬,猛然抬頭、恍然大悟掃視過他們:“去年除夕,你們果然在合夥騙我!”
“你自小怯懦無性,對馮太後敬重畏懼、言聽計從,刺殺姜夫人在先,每天逼我服毒在後,我憑什麼信你?”舜英容色平靜,眼神卻冷厲如霜,帶著探究深深盯向他,“抑或——你做過什麼值得我信任的事?”
“我沒……”元旭勃然變色,臉漲得通紅,須臾平靜下來,忽然看著苻洵笑了,“不如你帶她走吧,我幫你們掩護,這是阿姊最後的生機。”
舜英冷笑輕嗤:“你怎麼不長記性?說過的話我不想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