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日近西山,李書塵走過亭臺樓閣,拐到一條僻靜小路上,再登上一座冷清的山崖,來到一塊空地,此處他與好友經常來聚,自然輕車熟路。
他深深吸一口氣,突然間左掌向前一伸,雙掌劈出,身體隨著掌法行進,不一會兒在十餘株大樹間穿插,越奔越快。一套輕雲掌法練完,又從地上揀起松枝,開始練習起紫光劍法。
劍法練完,已是月上柳梢之時。他心中一聲長嘆,眼見的即將弱冠,仍然一事無成。各類基礎武技學了一堆,雜學也學了一堆,提拔為首席外門執事後,卻也沒了上升空間,做一輩子雜役又豈能甘心?這枚“衍術”玉簡,彷彿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一股暖意周身流淌。
心緒逐漸沉靜下來,他細細探索這“衍術”的奧秘。先將自己習練多年的本門基礎武學,全部按照玉簡記載的法則,一一拆解,熟悉推演的思路。
李書塵緩緩伸出手掌,慢慢在地面跨步,間或踢出一腳,舉動十分怪異。一招一式地對武技進行拆解,發現即便門派基礎武學中最粗淺的一招,也能分解成數百個細小單元。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衍術”的推演分解速度也越來越快,不但自己熟知的武學瞬間即分,就連很多一知半解的招式、甚至江湖遊歷中只見過一兩次的別派武學,也能分解得行雲流水。跟隨字裡行間的演演算法門,李書塵將目前所掌握的每一招武技都分成了無數個細微單元,對這門奇術運用越發得心應手。
分而後合。在無窮列舉、分到極致後,再溯源綜合演化,聚而合一,不斷演繹,推演出武技執行的後招。只見少年將所學的武技,按衍術的規則,從頭到尾依照順序拼湊施展出來。
不知不覺中,李書塵將一套本門的十式“抱玉拳”分解重構數十次。每當重回“抱玉拳”起手式時,李書塵便可一氣呵成,再推演直達第十式,來回反覆演練,速度越來越快。
當再一次回到第十式“金龍玉柱”時,他猛然發現,心中彷彿有些鬱積沉悶,手腳停在半空,有一種力還沒有用盡的感覺,似乎這第十式還沒有窮盡,還有餘力可繼續演化,被壓抑得不吐不快。
然而,本門的“抱玉拳”向來只有十式,莫不是還能推演出第十一式嗎?他福靈心智,決定相信“衍術”的法則,繼續往下推演,十息之後,隨著身形和雙掌的交替比劃,全身忽然定格在一個招式姿態,他竟然真地推演出了第十一式。這第十一式與先前的十式渾然一體,彷彿天生這“抱玉拳”就有十一式。更為駭人的是,自推演出了這一式後,猛然間,自己對前十式的用力法門和出招路線有了新的理解,好像這套武技整體“升級”了一般。
石破天驚,李書塵心潮澎湃,一躍而起,心中無比激動,彷彿就要仰天長嘯一番,無意間發現了武學中的新境界。如此神乎其技,若能得到高深武學,哪怕一招一式,也可自行推演復原武功全篇,甚至有可能提升品階,自己豈不是成了古往今來的武學大宗師?
壓下心內激動,他依據新創的“抱玉拳”第十一式繼續往下推演,居然還有餘力,第十二式、第十三式也順利演化而出。然而再度向下推演,卻已沒了脈絡,身形停滯良久,始終雲裡霧裡,不得其法。
李書塵反覆確認,那種壓抑的感覺仍在,招式仍然沒有窮盡,“抱玉拳”理應還有第十四式,但卻莫名其妙沒有頭緒。就好像一個人站在河岸邊,明明白白看到河對面有一株桃樹,眼見的河岸極淺,似乎一抬腿便可以跨過,再伸手便能摘到頭頂的桃子,然而這一步卻無論如何邁不出去,始終不能登臨彼岸。
少年韌性極強,從不言棄,自然再次沉浸下去,反覆演練。這“衍術”似有魔力一般,使他沉醉其中,異常興奮,越難得手,便越不肯放棄,再難回頭。不僅對本門的抱玉拳下手,更將自己掌握的所有武學通通推演了一下,全體升級。來回反覆,不斷推演,只覺渾身大汗淋漓,心神憔悴。猛聽得一聲雞叫,恍惚中驚覺,卻已是紅日初升時分。他竟然推演了整整一夜!
這一夜實在是驚心動魄,雖然不曾與人對戰,心裡卻是天上地下的來回幾次了,特別是抱玉拳第十四式的推演徒勞無功,令他黯然神傷,好在對“衍術”的運用更加嫻熟,已經完全內化於心,僅憑人體的自然反應就能自覺演化,也算是辛勤耕耘,終有所獲。
他疲憊不堪,靜靜盤坐休息,閉目養神許久。忽然聽得一聲叫喊:“恭喜李兄。”睜眼轉頭一看,身後走過來一位灰衣青年,面帶微笑,雙手抱拳。
李書塵趕緊站起,抱拳回禮問道:“張兄,不知何喜之有?”
這人是門派弟子張定月,師從大長老宋清風,兩人相識多年,私下裡交情不錯。他嘻笑道:“李兄現在已是外門首席執事,弟兄們平日裡見面,也要叫一聲師兄了”。頓了一頓,臉上喜氣洋洋說道:“這次取得異相心蓮,天大的功勞,又恰逢有貴客駕臨,掌門和三位長老都在大殿議事,讓我招呼你去拜見,想來就要平步青雲,一飛沖天了,今後可要好好照顧兄弟們啊!”
李書塵心下一陣激動,拜入大玄門十多年來,雖然門派上下對他頗為照顧,宗門長老等高層也向來和藹可親,但掌門白沐風閉關多年,非門派大典不露面,想不到今天指名召見。白掌門修為已達後天巔峰境界,在這方圓數百里內應是第一人了。
急道:“感謝”,慌忙跟隨張定月直奔門派大殿,不一會便到了正殿“玄妙殿”。
剛跨入大殿,便有弟子接著,前去稟報。兩人停下腳步,在門口側身站著。只見大殿內,掌門白沐風居中,端坐身旁的是三位門派長老,分管外門事務的長老吳秋風也在其中。整個大玄門弟子約一百餘人,分成四隊整整齊齊地站著,隊伍呈半圓形,白掌門和三位長老正處在這圓的中心。
大殿下方卻只有兩人端坐,左手邊是一名老者,氣勢不凡。老者身後同樣站著十餘人,兵器各異,然而服飾整齊劃一,定是這老者的門下弟子。
右手邊坐著的,卻是一位年輕人,三十來歲年齡,衣著極其華貴,左盼右顧的眼角一股傲氣,顯然身份不俗。身後同樣站著四人,其中兩名衣著華麗,臉帶諂笑,正在服侍這青年,像是奴僕。另外兩人衣著簡樸,長身傲立,衣服一黑一白,不苟言笑。
眾人正熱火朝天,彷彿在爭論什麼,李書塵離得遠,聽得也不是很清楚。不由地問身旁的張定月道:“張兄,殿中坐著的兩人什麼來歷?”
張定月輕聲道:“那老者是孤山派掌門沙千里,據說實力也達到了後天境界,不知怎麼知道了異相心蓮的訊息,今天就找了過來。”
李書塵心下明白,兩派向來關係不睦,很少走動,這老頭專程過來,一定是別有所圖。不解道:“那年輕人又是什麼身份,怎能和兩派宗主並坐?”
張定月笑道:“看那一身紈絝習氣,不是達官貴人的子弟,就是哪位宗門大佬的後裔吧?”
兩人正在議論,端坐上首的白沐風掌門傳音:“李書塵既已到了,便坐下吧,遠遠地衝他點了點頭,示意到他身旁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