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幫我準備嬰兒車,一邊笑得鬼祟:“昨晚半夜,門衛忽然說先生回來了,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怎麼叫醒您了?”林叔要照顧的事情很多,年紀又大,因此繁音半夜回來時是不會驚動他的,畢竟他不是夜班,也需要休息。
“因為先生手裡沒有錢。”林叔笑著說:“他坐了計程車,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坐計程車,肯定很害怕。”
誰說是第一次?他還坐過電車地鐵和火車呢,不過是小甜甜罷了。
我問:“很害怕?”
“嗯,昨天幸好只是普通司機,如果是殺手偽裝的,就會鎖車然後將他拉到荒郊野嶺。”林叔說:“他身上沒有槍也沒有刀,昨晚那麼冷,連件暖和點的衣服也沒有換,所以……”
大概是因為我一直笑,林叔也會意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是覺得,他受傷這麼重,從醫院溜出來肯定費了一番功夫。早上老先生髮現了,打來質問,先生又跟他吵。他也一直問我您和小姐們過得怎麼樣,聽我描述就很高興,這要是能選,誰都希望健健康康的……”
唉。
其實那天見到那個畫面時,我倒是沒有太傷心,就是非常生氣。這大概是因為我心裡似乎也明白繁音的第一人格沒有道理做出那種事,因為他的核心資料在我手裡。就算以前不清楚,透過米粒的事至少可以證明,在這個問題上,我是會失去理智的。第一人格明白利害,確實是沒有必要。
小護士也交代說並沒有得逞,那就意味著這件事和米粒的性質不同。冷靜下來再想想,的確是小甜甜比較有可能做這種事。因為他早先就告訴過我,第一人格在吸收他的能量,他需要我和第一人格關係破裂,這樣才可以阻止第一人格繼續吸收他的能量。
其實醫生早就說過,兩個人格融合後誰都不會消失,只是會換一種形式體現。前幾天我還抽空見過醫生,聊到這個話題,醫生還說這是個很好的進步,這證明第一人格在潛意識裡認同了一些關於第二人格的特徵,比如他以前摒棄掉的“感情”。但兩個人格依然處於競爭關係,尤其是第二人格的敵意更重也更難化解。這就像如果有人突然告訴我,把我和念念融合,但誰都不會消失,只是換種形式體現,我恐怕也覺得是無稽之談。
只是我又不想如此輕易地原諒他,心裡還覺得,無論是哪個人格畢竟都是他,我為什麼要這樣去給他找理由去忍耐?可是……就像林叔說的,他已經做出了很多改變,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我出去曬太陽之前,繁老頭打來電話催促我,且把我訓了一頓。韓夫人也打來了,她倒是輕聲細語地讓我勸繁音回醫院。我當然也清楚他得回去,在唸唸的房間找到他,但星星坐在他旁邊垂著頭跟他說話,念念在一旁吃力地握著鉛筆歪歪扭扭地寫繁音的名字。
我抱著憐茵進來時,繁音明顯眼睛一亮,顯然是以為我想給他看孩子。
我當然沒打算,但他已經站了起來。坦白說,當一個驕傲叛逆的男人如同小狗般討巧地站在我面前時,我是很難承受的,便有些鬆動,問:“他真的正常了?”
他知道我是問小甜甜,微微地點了點頭。
“你確定吧?”我說:“如果你把她抱出事,我立刻就把你的所有東西都送給我爸爸。”
他點了點頭,說:“他早就正常了,我最清楚。”
我想了想,問:“我身上有顆痣,在哪?”再確定一下是不是他本人,我想他也可以明白,把自己的孩子交入可能存在的危險中,需要付出多麼大的勇氣。
他一愣,隨後看了看星星和念念,目光有些曖昧,說:“你過來,悄悄告訴你。”
我有心過去,但餘光看到星星咬住了嘴唇,竭力迴避,念念雖然握著鉛筆,耳朵卻豎得老高,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把憐茵遞了過去。
因為他手上沒力氣,因此我也幫他一起拖著憐茵的背。
憐茵正醒著,大眼睛睜著,眨巴著望著繁音。她對他有些陌生,但可能是好奇更多吧?總之沒有哭,還揚起了小手,繁音順勢就把她的手含在了嘴裡,吻了吻又摟緊了她。
我一下就沒機會扶著了,心裡擔心。星星也跑過來扶住繁音,但他還是沒有鬆手,抱緊了她,把臉貼在她的小腦袋邊,喜歡得不得了。
有那麼兩三分鐘之久,繁音的情緒始終有些過於興奮,這讓我有點緊張。但好在他很快就把孩子還給了我。
星星扶著他坐下,我問:“剛你爸爸和你媽媽打電話,叫你回醫院去。我這就派人送你回去。”
“我已經沒事了。”他還算平靜的語氣中隱隱有一絲撒嬌的意味:“在醫院太無聊了。”
“如果確定他已經平靜下來了,我就每天都帶她們去看你。”我說:“之前不去,是怕他嚇著孩子們。”
他抬起頭,看向了我,又扭頭對星星說:“帶妹妹出去玩,我們說點事。”
星星便領著念念出去了,念念不用寫字當然高興,一點都沒猶豫地跑了。
憐茵反正也聽不懂,就在我懷裡待著。
繁音又握住了我的手,問:“你相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