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光明媚。
寧不凡終於從竹椅上起身,緩緩走至庭院中央,漫天風雪忽然凝在半空,似乎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寂靜的庭院,滿是壓抑。
他略微抬眉,輕聲自語,“寧鈺,請劍。”
‘嗡——’
隨著話語落下,劍鳴聲直沖雲霄而去,平鋪在天穹深處的雲海,被這道劍鳴驚得連連避閃,仿似潮水分立般,洶湧滾動。
幽暗深邃的夜幕,在一瞬間猛然亮如白晝,照亮半座人間,如此變動,驚醒無數大修行者,他們凝目要看,雙眸瞬間被銳利劍意刺傷,血流不止。
這一刻,即便是幾位天順老祖宗,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面色凝重不已,他們在想——寧鈺……莫不是瘋了?
只見,銜接天地的無數風雪,在無處不在的問心劍意的牽引下,盡皆化作明亮劍光,凝結幻化成一柄又一柄、泛著森然薄霧的鋒寒長劍,緩緩倒懸於天際,劍尖齊齊指向人間。
若不是發瘋了,為何要以劍指向人間?
事實上,寧不凡並沒有發瘋,反而很冷靜,或許是他這一輩子最冷靜的時候,他望著數以萬計的懸道:“落。”
這一字,仿似天箴。
‘鏘!!’
仿似驟雨忽來,傾盆拍落,無數柄泛著森然寒意的長劍,齊齊迸發出一陣高亢的金鐵交加之聲,在問心劍意的牽引下,驀然砸落,幾乎在一個呼吸間,便送至人間,送至寧不凡的胸口要害之處。
方才,牛馬問寧不凡,要不要去找王姑娘。
這個問題太過簡單,答案只有一個,且是唯一的一個——為何不去?
那麼,如何去呢?
這個問題,更簡單了——她去到哪裡,我便追到哪裡,即便路途遙遙,也要去啊。
我以風雪作劍,不殺人間,殺人間仙!
‘噗呲!’
‘噗呲!’
無數風雪刺入寧不凡胸口,劃破白袍,帶起一抔抔刺目的猩紅血花,連帶著將皮肉骨骼一道砍得破碎翻卷,落寞寂冷的庭院,在幾個呼吸間便已染紅。
血液、碎肉、骨茬,在地面漸漸彙聚成一條小河,潺潺流淌,美的驚心動魄。
一劍、百劍、千劍……無數風雪裹挾著勢不可擋的氣魄,在寧不凡的胸口處開出一個猙獰的巨大血洞。
很久……很久以後,風雪終於停歇。
寧不凡望著腳下流淌的那條血河,慘然一笑。
他胸口的傷勢在詭異的白光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滋長肉芽,被砍斷切碎的髒器、血肉、骨骼,也以一種極為詭異的方式,緩慢生長。
寧不凡緩緩坐在臺階上,像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般,壓低嗓音,一邊哽咽,一邊掩飾,不斷擦拭眼淚,不敢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他感到無比的絕望,幾近崩潰。
——連我都殺不死我,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殺死我?
……
幾位天順老祖宗,看到漫天風雪落在一處,輕輕搖頭,感慨道:
“他果然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