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數百年歲月,悠悠駛過。
石中村的先輩們,始終銘記著仙人的叮囑,更在村子裡供奉著仙人當初留下的弟子玉牌,代代傳頌,到了今日,即便是村中的幼童,也記得這玉牌的模樣。
這時,一位外客忽然拿出這枚玉牌,自然驚得這位老者心神膽顫,以為上仙降世。
王安琪趕忙去扶老者,頗有些促狹,解釋道:“老人家,我不是什麼上仙,我只是聽雨軒的弟子。五百年前護衛你們的人,也不是什麼上仙,她我的長輩,名喚李夢璃。”
老者聽了之後,更覺驚詫,兩只枯瘦的老手顫巍巍將玉牌遞還回去,卻不肯起身,言語謙卑至極,“敢問上仙,此番降臨人間,有何事吩咐?”
能移山填海造福凡人,又能長生久視活上數百年,這不是仙人是什麼?
三品、二品,是俗世武道的巔峰,走入一品之後,便可以被稱之為修行者。
凡人很難理解俗世武者與修行者的區別。
他們更分不出一品與不惑上有什麼區別。
即便是尋常的一品高手,就已經可以駕馭天地之力掠空而行,在凡人的眼裡,已經能被稱之為神仙手段。
隨著武道昌盛,人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二品之上的一品之境,但是在這些避世不出的村子裡,他們仍然將二品之上的武者奉為上仙。
王安琪口中的聽雨軒,在石中村百姓的眼裡,是個仙人宗門,宗門裡面全都是以瓊漿玉露為食的仙人。
愚昧的思想與傲慢的偏見,是世間最難改變的東西,這無關乎於讀了多少本書、走了多少裡路,為了掃滅愚昧與偏見,這才有了教人開慧的先生,但即便如此,也需要一代人甚至數代人的努力。
遠古之時,最早湧出的修行宗門,便是一群最早開慧的荒人,以先生之名創立的書院。他們窮盡所能,不遺餘力的教導荒人開慧,用了數百上千年,才創立出波瀾壯闊的能與萬族神靈爭鋒的人族文明。
王安琪猶豫了會兒,終是沒有再對‘上仙’這兩個字生出異議,對跪地不起的老人家說道:“我名王安琪,這是我夫君寧鈺,今日我們夫妻二人前來,是想尋個人煙罕至的住處,這些財物權作安置所用,莫要推辭。”
說著,她便從袖中摸出幾枚金錠,放入老者手裡。
石中村避世久遠,卻並非斷了與人間的聯系,不少村子裡的人年輕之時,都曾行走於人間,自然知道金銀的貴重,可他們勞碌了一輩子,卻也沒見過這般大的金錠,還是好幾個。
仙人賞賜之物,自然是天恩降世。
老人家不敢推辭,只好鄭重收下,轉身便對觀望眾人大聲喊道:“看什麼看,快快散開,讓出身位,莫要惹得上仙不快!”
隨著人群分立兩側。
王安琪俏皮眨眼,在寧不凡耳畔輕笑道:
“萬京城有一處小院子,院子裡埋了五十箱金銀珠寶,是王十九藏起來的……我偷偷拿了些,他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置氣。不過,咱們都來到了這裡,他找不到咱們,誰也找不到咱們,咱們可以在這裡,無憂無慮的過日子,沒有痛苦,只有快樂。”
寧不凡目光有些疲憊,沒有問王十九是誰,而是握起王安琪的手,柔聲道:“好。”
王安琪並不知道。
寧不凡從柳村走出來的那一刻,身軀每一寸血肉都像是被數百柄利劍從內而外的不斷劈砍,深入骨髓的刺痛像是瘋狂湧來的潮水,從未停歇。
好訊息是,他再也不用擔心睡過去後,便會忘了昨日。
壞訊息是,他再也無法入睡。
畢竟……能讓我們時刻保持清醒的,不是什麼書裡的大道理,而是來自血肉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