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他看到了水
天風國，以武立國。
天風國的皇帝陛下，卻沒有絲毫武道實力，這本就是一件極其離奇的事情。
終於有人在今日拆穿了這位皇帝陛下長達二十餘年的偽裝。
皇帝陛下對蕭晨說，魏賢痴迷武道，不得寸進，心生絕望，偶遇孟嘗，這才讓魏賢破了境界，入了一品。
一品之人，可是能夠延壽三百載的啊！
既然白衣軍師寧孟嘗能夠助魏賢打通一品之路，皇帝陛下又怎能忍得住這等誘惑？
蕭晨也是隱隱察覺到了這一點，才覺得與皇帝陛下結交，是在凝望深淵，故此離去。
今日，姜然的一席話，讓姜承徹底陷入了呆滯，二十餘年來，從未有過像今日這般震撼。
他有許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在今日終於有了答案，但他卻越發覺得心酸，甚至在心底暗暗苦笑，他與二弟爭奪儲君之位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
二弟自一開始的目標便是父皇，從未將他這位大哥放在心上過。
而自己，竟還大言不慚說什麼，與二弟的爭奪只是一場遊戲，皇帝之位，可隨意謙讓，真是貽笑大方。
難怪，難怪二弟總說他姜承愚蠢，確實是愚蠢，何止愚蠢，簡直是愚不可及！
原來……他才是那個最大的笑話。
皇帝陛下站起身來走至兩兄弟面前蹲下。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姜然的肩膀，沉默一會兒，沉聲道：“朕……是皇帝，朕身上肩負著一整個天風國的百姓，這擔子太沉。因此，朕不能是你們的父親，只能是你們的父皇。這麼多年來……父皇對不住你們。”
“朕會下罪己詔，將此次動亂緣由其歸責於自身，不會殺你兄弟二人……從此以後，天風國會多出兩個閑散的郡王，如何？”
說到最後，聲音越發黯然，漸漸地，連聲音都有了一絲顫抖。
或許這位天風國的皇帝，內心也在掙紮，也很痛苦，但他別無選擇——這當然是他自己的想法。
世人常言，虎毒不食子。
但是，老虎餓極了，為了生存，莫說孩子，他連自己都敢啃上一口。
姜然閉目，一聲輕嘆，平靜道：“父皇啊，出萬京之前，兒臣本想著將萬京城毀了，再做些大逆不道之事，讓你親自下令殺了兒臣。這樣，或許會讓父皇終生活在愧疚裡，但後來想了想，這樣待母後不公。”
皇帝陛下嘴唇輕顫，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卻沉默著收回手臂。
姜然目光微亮，忽而一聲大吼：“大哥！”
姜承茫然側目。
只見姜然嘴角溢位刺目黑紫血漬，卻面含笑意，身子緩緩軟倒之際，笑道：“照顧好母後，替我帶句話，兒……不孝！”
來之前，他曾想過，即便他身上肩負謀反罪責，但他是皇室嫡子，父皇為了鞏固皇權，或許只會軟禁他，不會殺了他。
但，他餘生再也沒有機會觸及上位。
這樣屈辱的活著，只是茍延殘喘罷了，不如徹底死去，倒也爽利。
他本想將整個朝陽皇宮屠戮一空，以此報複這個世道，也能逼的朝廷殺了他，讓父皇品嘗一番，何為愧疚一生的滋味。
可，當他想到清寧宮裡，母後泛紅的眼圈和眼角的水霧。
於是，他便再也沒有了將萬京城毀掉的念頭，出城之前，趁著夜色服下了早已備好的毒丸，這毒丸名為‘肝腸寸斷’，發作緩慢，卻能攪亂人的五髒六腑，奇癢、奇痛無比。
他這輩子做過許多惡事，也傷害過許多人，手裡沾染的鮮血，殺過的無辜之人，何其之多，選擇一個最為痛苦的死法，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死，便死吧，安靜的死去，或許能盡量減少母後的悲意，他唯一不忍、也不敢傷害的，就是母後。
姜然眼裡的光亮漸漸模糊、扭曲，漸漸變得昏暗，身子不受控制的抽搐，卻沒有發出一聲悶哼。
汗水夾雜著腥臭粘稠黑血，從口鼻不斷湧出，偏偏劇烈的刺痛與騷癢讓他保持著腦海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