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節,官府衙門也有五天假期,不過今日已是正月初六,官員們都得坐堂理事了,其實新年伊始也沒什麼著急的公務,也就點個卯擺個樣子,巳時末就散衙。
曾漁帶著四喜跟隨黃頭役徑直到南衙後堂,等了大約兩刻時,才見知府林光祖腆著肚子進來了,滿面春風,卻是含笑不語,上上下下打量曾漁,把曾漁看得心裡發毛,只好再次躬身道:“府尊召學生來不知有何教導?”
林知府終於開口道:“曾生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曾漁不知喜從何來,而且還是雙喜,福兮禍所倚啊,不得不謹慎,躬身靜聽林知府說話,只聽林知府道:“年前上饒城下大破山賊,戚將軍和徐文長先生列你為軍功第一,胡部堂已將戰報和請功表章上奏兵部和內閣,不日朝廷將有嘉獎下達,曾生此番名揚天下了。”
曾漁恭敬道:“學生全仗府尊栽培。”
林知府心下甚悅,曾漁是廣信府的秀才,也就是他林光祖的門生,曾漁揚名,他這位廣信府堂官當然顏面有光,而且曾漁顯然是知趣的,捻鬚頷首道:“你是我廣信府特出的英才,扶植元氣,匡扶生民,甚有功績,待朝廷嘉獎令到,本府也要重獎你。”
曾漁長揖道:“多謝府尊恩典。”心想:“這就是雙喜臨門嗎?”
林知府沉默片刻,忽問:“曾生,聽說有很多媒婆要給你說媒都被你趕跑了?”
曾漁好生驚訝,府尊大人怎麼還知道這事,答道:“稟府尊,確有此事,學生每日被那些婆子吵得不得安心讀書,是以好言相勸她們回去。”
林知府“呵呵”笑,問道:“曾生是否已有意中人,或者自幼定下了親事
聽林知府這麼一問,曾漁不禁想起陸妙想和嬰姿小姐,陸妙想是他的意中人,嬰姿小姐與他有私下的婚約,其中關係真是混亂啊,對於陸妙想,曾漁心裡清楚這份感情難有歸宿;而嬰姿小姐呢,嚴二先生的信中已經明確說不可能了,雖然少不更事的紹慶公子對做他的大舅子很有信心,曾漁自己卻沒什麼信心,也許內心對娶嬰姿小姐為妻不是很熱切吧,嬰姿畢竟還是個未長成的少女,他真正喜歡的是其姨母——
“學生並未訂親。”曾漁當然只有這樣回答。
林知府捻鬚微笑:“曾生是奇貨可居啊,那本府來給你說媒作伐如何?”
曾漁吃了一驚,來府衙的路上他向黃頭役問過府尊召他何事,黃頭役卻說不知,所以這時驟聞林知府要給他做媒,當然是既驚詫又憂慮,不知林知府為他作伐的是哪位女子,這可是終身大事,豈能聽憑林知府做主,雖說林知府說媒的應該是鄉宦士紳人家的閨女,但家世並不是最重要的,若是脾性不好,拿腔作勢,不賢不惠,那他這輩子豈不是就毀了,還連累母親和妞妞受氣,這怎麼行
林知府見曾漁沒有臉露喜色反而顯出為難的樣子,小小秀才實在是不識相啊,可林知府卻毫無慍色,笑道:“今日龍虎山大真人府來人了,曾生猜是何事?”
曾漁道:“學生不知,請府尊明示。”
林知府盯著曾漁道:“曾生莫要瞞我。”
曾漁忙道:“學生豈敢欺瞞府尊,學生的確不知大真人府的人為何事而來
林知府笑著擺擺手,示意不介懷,說道:“上回有三位龍虎山道士星夜為你傳信,其中同塵道長我認得,另兩位是誰?”
曾漁答道:“一位是學生的友人羽玄道人,另一位——”
說到張廣微,曾漁遲疑了一下,卻見林知府臉上神情似笑非笑,不禁心中一動:“林知府說要給我說媒,難道是張廣微”
還沒容得曾漁多想,就聽林知府追問道:“曾生,另一位是誰呀?”
曾漁只好如實回答:“稟府尊,那位小仙姑是張大真人親屬,道號自然。
林知府故意道:“原來是張大真人的親眷,本府真是怠慢了。”又問:“曾生你是如何與她相識的?”
林知府這是要刨根問底啊,曾漁答道:“學生是去年在大上清宮元綱老法師處見到那位自然小仙姑。”
林知府點點頭,說道:“曾生,這位張小姐待你極好啊,冰雪天不辭辛苦趕數百里來為你傳信,你不要負她——”
曾漁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聽林知府又道:“曾生,現在你該知道怎麼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