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微回到前廳,看見一個衙役立在廳堂外,羽玄道人見到她出來,便打躬道:“小仙姑,林府尊請我二人回衙門,說胡總制派遣一位幕府記室徐先生到了上饒,那位徐先生想要知道曾相公在橫峰七星觀與賊周旋的詳情。”
張廣微哈欠又來了,說道:“還有什麼好問的,該說的都說了,那姓徐的難道不相信我們說的話?”
階前立著的衙役說道:“徐文長先生是胡部堂最倚重的記室,極有才學,為胡部堂作的文章極為轟動——”
張廣微不耐煩道:“管他文長文短,我只是不見,羽玄,要不你去吧。”
羽玄道人詢問道:“那小仙姑就暫時待在這邊?”
曾母周氏和曾若蘭趕緊挽留張廣微,張廣微猶豫了一下,相比廣信府衙,張廣微當然更願意待在這裡,曾母周氏這般誠意留客,她就留下了,羽玄道人隨那衙役去府衙見那徐文長,說回了徐記室的問話就會回到這邊。
張廣微陪曾母周氏說話,這時剛過巳時正牌,曾母周氏不勝掛念道:“不知我家魚兒現在到了哪裡了,觀世音菩薩保佑他平安回來才好。”
曾若蘭怕張廣微不悅,釋道相爭嘛,趕忙道:“三官保佑曾漁無痛無災平安回來。”
妞妞道:“小仙姑保佑我哥哥早早回家。”
阿彤和阿煒也叫著小仙姑保佑鯉魚舅舅快快回家。
張廣微有點不好意思,說道:“曾秀才這時已經離了橫峰七星觀上路了吧——”
嘉靖三十九年臘月十四辰時初,就在張廣微和羽玄道人在上饒縣城北門外靈溪畔曾宅扣門時,遠在百里外的曾漁、鄭軾牽著坐騎正隨匪首吳平下赭亭山,來福挑擔緊跟,剛走到山腳邊,忽聽身後賊眾鼓譟,眾人回頭看時,卻見半山腰的七星觀有黑煙騰起,濃煙中火光隱現——
鄭軾驚呼:“道觀失火了,趕緊救火,趕緊救火!”
山賊們哈哈大笑,哪裡會去救火,站在那裡仰頭看七星觀火勢熊熊而起,說笑個不住,這火就是他們放的,山賊們有這習慣,離開時要放一把火,殺人放火要連著來的,據說放火是有突破牢籠、越燒越旺的寓意,大吉大利——
橫峰赭亭山這座殿宇恢宏的百年道觀就這樣毀於一炬。
萬餘賊眾浩浩蕩蕩向上饒縣方向而行,約有三千山賊擁有馬匹、騾子為坐騎,另有百餘輛大車,這一路搶來的財帛甚多,百輛大車都裝不下,很多山賊都把金銀珠寶用搭膊斜挎著,還有不少山賊把搶來的各種綾羅綢緞花花綠綠地披在身上或者纏在腰間,一個個臃腫可笑,吳平喝令把財帛都放在車裡或者由腳伕挑著,山賊卻道車裡已裝不下,而那些腳伕也挑不動,所以只好自己辛苦隨身攜帶,其實是擔心被其他山賊瓜分了去。
昨夜被曾漁救下的百餘位人質這時或挑或扛全成了民夫,這其中大部分的確是貧苦百姓,平時也是粗活做慣了的,並不以肩挑手扛為苦,但還有二、三十人其實是外地客商,前日遇賊時商船駛遠了、僕人逃散了,這異地他鄉舉目無親沒人來贖他們,若不是曾漁,這些人就都成了他鄉的野鬼,雖然以前他們沒挑過擔子幹過重活,但這時為了保命,任憑扁擔把肩頭壓腫、磨破,也咬牙苦撐,奮力趕路——
可那個被曾漁從華老五刀下救下的那位名叫袁忠的老商人年老體弱而且又扭傷了腳,空手走路都痛,哪裡挑得動擔子,山賊可不會帶著這麼個累贅上路,肯定是要一刀砍死棄屍路旁,幸得曾漁暗中叮囑彭老球照顧袁忠,曾漁對彭老球說道:“這位姓袁的老客是浙江富商,家財萬貫,這次沒人來贖是因為袁老客的商船去了上饒,上饒有袁老客的經紀商行,袁老客為求活命,答應到了上饒就以一千五百兩白銀贖命,實話實說,這筆贖銀我準備私吞,老彭你助我,我分你一半。”
彭老球又驚又喜,追隨曾軍師果然是有好處啊,這就要發財了,這幾天他也搶了一些財物,卻都被華老五那幾個小頭目奪去了,囊中依舊空空,只混得一些酒飯吃,心下自是不平,聽曾漁要提攜他,很是激動,說道:“小的怎麼敢和曾相公平分,曾相公看小的忠心賣力,隨便賞幾兩銀子給小的花花就感激不盡了。”
曾漁道:“那就賞你五百兩吧,記住,照顧好這位袁財神,不然我可變不出銀子來賞你。”
彭老球還是有點門道的,也不知他怎麼與趕馬車的山賊交涉,竟把袁忠安置在一輛戴貨的馬車上坐著,輕輕鬆鬆往上饒進發。
匪首吳平懂點用兵之道,他每隔半個時辰就派出二十個騎馬的山賊先行探路,若前方有伏兵,他就會往其他路逃竄,滑溜得緊。
這萬餘賊眾行進頗慢,到了午後申時初,才到離赭亭山東北邊四十里的皮理巖,曾漁向吳平獻計說兵貴神速,應加緊趕路,天黑時正好攻打上饒縣城,攻得下就攻,攻不下就走,不能多耽擱,明日天亮前一定要趕到永豐縣與福建交界處,不然恐怕江浙官兵趕到合剿,那時就危險了。
吳平深感有理,傳令加快程序,一面繼續加強哨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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