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少婦明顯有惶懼之色,說道:不知為何到現在還沒來,會不會是離得遠還不知道訊息?鵝湖撐石村離河口有三十多里呢。
曾漁道:不是說河口有親戚嗎?
李氏少婦道:是有親戚。扭頭看了,是奴家這位小姑子未過門的夫家,可不知怎麼未送贖銀來。
曾漁只好安慰道:太陽還沒落山,也許你們家人已經過江來贖了,很快就到。
李氏少女遲疑了一下,央求道:曾相公,若萬一贖銀未能及時送來,求曾相公一定救救我二人。
以曾漁貼身親隨自居的彭老球聽到了,猥瑣地笑道:你們姑嫂兩個只要侍候好了我們曾軍師,誰敢——
閉嘴曾漁喝道:去戟門外看看,還有贖人的沒有?不只這姑嫂二人,這殿上還有一百多人,吳平收不到贖銀,若下令殺死這些人質他該當如何解救?
午後光陰難熬,日落天黑不交贖銀就會沒命,廣嗣殿諸人質起先還交頭接耳說話,漸漸的都不說話了,整個大殿被恐懼和緊張的氣氛籠罩,那些自知家裡籌不齊二百五十兩贖銀的人質已經在流眼淚,山賊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呀。
臘月天太陽下山早,到了酉時二刻,一輪紅日就從西邊山嶺墜下,殿外還有霞光餘照,殿內很快就昏暗下來了,彭老球來報:曾相公,又來了一撥人,應該是來交贖銀的,正在上山。
曾漁便隨彭老球到七星觀戟門外,就見有二十餘人在幾個執刀山賊的看押下上到半山腰,曾漁心道:這應該是最後一撥交贖銀的了,不知那姑嫂二人的家人來了沒有?
這二十餘人來到戟門外站定,依次報上要贖的人的名字,一個識字的山賊拿著曾漁昨夜登記好的名冊找名字,找到了便拿硃砂印在名字上一蓋,這顆硃砂印是在道觀裡找到的,刻有赦罪兩個字,有錢就有罪,交了錢就赦罪—
曾漁留意到人群中有一個人在猛烈咳嗽,咳嗽時還伸長脖子,腳踮得高高,眼睛總朝他這邊看,便留神看了那人兩眼,不禁大吃一驚,這人非是別人,卻是龍虎山大上清宮道士羽玄,是他和鄭軾的好友,四日前他和鄭軾離開鷹潭坊,就是羽玄來把鄭軾的家眷接到上清鎮去躲避山賊,這個羽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做俗家打扮並非道士裝束,羽玄要贖誰?
曾漁好生驚訝,看道人羽玄那樣子顯然是有話要對他說,只是這戟門外耳目眾多,如何能說得上話?
曾漁走下臺階,腳下一滑,右手在地上一撐,滾倒在地,大聲叫痛。
彭老球和另一個山賊趕緊來攙扶,曾漁站起身,左手託著右肘,嘴裡噝噝吸氣道:疼痛得緊,這右肘不知是骨折還是脫臼,有沒有會接骨的?
人群中的羽玄道人心領神會,即上前道:貧道能接骨。說漏嘴了,趕緊解釋道:在下以前做過道士,現已娶妻還俗。
彭老球要巴結曾漁,忙道:那趕緊來為曾相公接骨啊,接得好,有你的好處。
曾漁和羽玄道人目光一觸,曾漁道:到岱宗殿那邊給我好生診治診治,我也懂點醫術,只是骨科卻非我所能。
彭老球和另一個山賊攙著曾漁往正院岱宗殿而去,羽玄道人跟在後面,曾漁晃了晃肩膀不讓二人扶,說道:不用扶,腿又沒斷。
岱宗殿空無一人,暮色降臨,殿上一片昏暗,原先香案前的兩支大蜡燭早被山賊們拿走了,曾漁在東嶽帝君神像前的蒲團上盤腿坐下,對羽玄道:煩請老兄為我接骨。
羽玄道:貧道先要為曾相公活動一下骨骼關節,天冷,骨節都僵硬了,不好續接。便即馬步半蹲在曾漁身後,雙手在曾漁後背捏弄。
曾漁對彭老球和另一個山賊道:你二人在殿外守候。見彭老球二人退出殿門,便頭也不回輕聲道:三痴兄也無恙,不必擔心,道兄怎麼會來這裡
羽玄道人正要問鄭軾安危,聽曾漁這麼說,頓時放心了,一邊給曾漁按摩肩膀,一邊壓低聲音道:貧道正是為救九鯉賢弟和式之兄而來呀,不過看來賢弟似乎很得賊人敬重啊。
曾漁微笑,正待說明此番經歷,卻聽羽玄道人又說了一句:自然小仙姑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