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她的替身
格瑞絲行走在馬路上,繁忙的生活中能夠帶薪逃避工作的機會不多,這會兒勉強算一個。吉安盧卡的案件急不得,畢竟以檢察院的忙碌程度,不拖到時限的最後肯定是不會有結果的。而關於黃毛小混混的事……她有心參與,不過的確證人要比辦案人員稀少得多,她需要保持自己證人的身份,盡可能避免參與辦案是正常的安排。一時間暫時沒有了過分焦急的工作,她摸會魚也未嘗不可。
剛買了一顆冰激淩球,格瑞絲就聽到有人在馬路對面叫她。只見福葛正巧站在街邊的店門口,看起來是剛好結束了一段工作。天生就是金發的少年此時正穿著一身綠色的套裝,個子拔高了些許,看起來也很有些腔調。格瑞絲舔著冰激淩過了馬路,走到福葛身邊,笑著問道:“你剛忙完嗎?”
“是的,”福葛點了點頭,一場居民間的調解恰好結束,他正準備回到與布加拉提常常碰頭的餐廳去。在工作日的工作時間看到格瑞絲,他想也沒想就先叫住了她,“你怎麼這會兒在街上?是在抓周末搶劫的那小子嗎?”
“不是,我在帶薪摸魚而已。”格瑞絲繼續舔著那顆已經被消滅了一半的冰激淩球,“剛巧出來和一位嫌疑人的律師交流案情,離下班時間不遠了,我就稍微逛一逛再回單位。”
福葛突然卡了殼,他想問格瑞絲關於替身的事,但總覺得這也太過冒昧了。此時此刻他找不到一個能立即轉移思緒的話題,一向聰明的天才少年竟然罕見的有些大腦空白。格瑞絲將冰激淩的包裝紙扔到垃圾桶裡,又走回福葛身邊,她略微抬頭看向少年的眼睛,心領神會了些什麼似的開了口:“小草莓,你有什麼想問我的?”
“什,這是什麼稱呼?!”福葛猛地後退兩步,“即使你是我的好朋友,這個聽起來也太奇怪了!”
“剛好看你在發呆的樣子呢?”格瑞絲拍了拍手,“回神回神,你突然叫住我應該不是因為恰巧在馬路上碰到熟人了吧。你工作之後會這麼外向嗎?”
“好吧,真瞞不過你。”福葛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格瑞絲,我想我對你非常的好奇……你週六晚上的樣子和平時太不一樣了。”
格瑞絲突然笑了:“我當是什麼事兒呢,你和布加拉提不是看到了嗎?你們明顯也擁有同樣的力量,那個製作拉鏈的藍白色替身真的非常酷。”
“估計布加拉提並不會因為替身被人誇贊而開心。”格瑞絲過於大大方方的態度讓福葛也拋開了所謂的忸怩,他的金發在陽光下像是透明的絲線,讓福葛看起來有幾分在死者世界中非常火爆的精靈族明星,“你一直都有這種力量嗎?”
“並不是從出生就有的,我擁有替身的時候是大概……我想想,二十歲的時候。”她的手比出一個手槍的手勢,格瑞絲將“手槍”指向了福葛的眉心,“那時我希望擁有足夠精準的射擊精度,於是我完全冷靜了下來,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分散我的注意力。”
“接下來就是,‘砰——’的一聲。”死神的眼睛冷酷如一潭死水,福葛忍不住向後仰了些,而後他看到格瑞絲的表情仍然鮮活,剛剛一瞬感受到的寒意似乎只是幻覺而已,“哈哈,你躲什麼呢?只是手指而已,不會真的有子彈攻擊你的。”
福葛頗有些尷尬,作為一個心高氣傲的青少年他很難承認自己確實被格瑞絲嚇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警察擁有替身能力,這件事即使是身為組織成員的福葛也會覺得有些通俗小說般的傳奇色彩。她二十歲時為什麼會拿槍對什麼東西進行射擊呢?看格瑞絲的動作和眼神,她似乎真的向某個人的眉心開過槍。
秘密會讓一個人充滿吸引力,而極具反差感的秘密就會讓一個本就充滿好奇心的男孩對一名女性産生了解更多的慾望。只是這場聊天並沒有持續太久,在福葛做好更進一步詢問的心理準備前,格瑞絲看了看手錶就和他道了別。福葛對那雙熒綠色的雙眼産生了濃厚的探究心,他對著格瑞絲的背影揮手,想要知道更多關於她替身的事情。
深秋的風將零散幹枯的樹葉從街道吹向遠方,死神踩著那些死去的樹葉回到了她的工作崗位。負責抓捕的同事們已經回到了辦公室,有人在各個辦公區來回穿梭著辦理拘留手續,有人與阿帕基聊天,順便做著筆錄。見格瑞絲進了辦公室,同事們立刻向她打了招呼,並拿出筆錄紙示意她簽字。程式性的東西繁雜而冗長,等格瑞絲配合做完筆錄並得知翌日上午將通知證人及受害人前來對被抓捕的小混混進行辨認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返程時沒有人有更多的聊天,阿帕基今天忙了整整一個工作日。格瑞絲要說的話也有很多需要忙的事,比如補充提交一篇死神之鐮的使用申請。互相道了晚安後他們各自回了自己的公寓與睡眠作伴,等待第二天應該安排好的辨認工作。
案件的每一個當事人都單獨前往了一間辦公室,他們需要在那些照片中選出真正的搶劫犯是誰。格瑞絲翻了翻自己面前的照片,它們整齊排列,都是同樣底色的證件照片。從陌生人中辨別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黃毛並不算困難,拋開他們的初見非常不愉快以外,格瑞絲輕易從這些照片中選出了上週六屁滾尿流的那一位。而其他的辨認工作也算順利,等格瑞絲從辦公室出來坐在工位上給自己倒杯水喝的時候,其他人也各自離開了單獨的房間。辨認結束後他們被允許交流,格瑞絲也終於找到機會與被搶了手提包的女子溝通週六之後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案件涉及到了警察,以及那個骨頭並不比義大利麵硬——或者說特別配合警方工作的少年,後續的抓捕工作開展異常順利,尚且週三,搶劫人的黃毛已經被塞進了拘留所裡面。女子向格瑞絲道謝,並說明由於格瑞絲和阿帕基的及時趕到,她並沒有受到更多損失,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還是盡可能不要在夜裡走人少的路線。”阿帕基摸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淤青,“雖然按道理來說應該讓加害者停止對其他人權利的侵害,但說實話我們能做的只能是讓受害者盡可能的躲避傷害。”
“因為預備犯不算罪犯呢,很多情況下只有實行犯才能抓捕。”格瑞絲嘆了口氣,“話說回來這案子如果登報的話,算不算掃射了所有的金發少年?”
女子笑了笑:“阿帕基警官說的是呢,畢竟無法讓所有人的行為都受到約束。不過應該不會讓全部的金發少年都被人提防吧?福葛先生同樣也是金發少年,但他幫助了我們。”
布加拉提頗有些無奈:“警方為了保護見義勇為者,是不會公開我們的任何資訊的,我們只會作為熱心市民存在於報紙上面。”
福葛聳了聳肩:“最好也別說搶劫的人是金發——即使那家夥明顯是染了個頭。”
“啊,對了,話又說回來,主犯已經抓到了的話,其他的那幾個少年呢?尤其是最開始帶回來的那兩個。”格瑞絲問曼奇尼。
帶著辨認筆錄走出辦公室的警察兩眼發直:“你說他們兩個?不出意外的話過兩天就會放出來了,畢竟年紀小,且不是主犯,或者說也可以不算幫助犯?基本上即使是送到檢察院那邊也是附條件不起訴,所以老大那邊直接向檢察院遞材料了。這倆小子的家長根本聯系不上,學校也基本上沒上了,最後還是社群那邊派了人來才走完了他們的訊問程式。”
“不如說完全就是被放棄的狀態啊……”女子嘆了口氣,“可憐的孩子,如果沒有家長負責的話,社群根本忙不過來管呢。或許他們只是為了填飽肚子。”
“您真是個慷慨的人,女士。”格瑞絲道,“但被搶的是您的提包。”
“當然還是希望政府可以好好安置並教育他們。”女子斬釘截鐵道,“如果沒有經過教育的話,這群野蠻生長的孩子就會像野獸一樣對秩序進行撕咬和破壞。”
正如曼奇尼所說,沒過幾天,除了主犯以外的其他孩子都被釋放了出來,而主犯實際上也沒有關多久——十七歲的少年踩著會被保護的年齡邊緣,吃到了成年人對孩子的保護紅利。他被以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放出來的時候,阿帕基的傷也才好了沒多長時間。
那群少年的去處,格瑞絲不太清楚。唯有一個孩子的行蹤她知曉,就是那個被帶去警察局,一直都不肯鬆口“出賣”自己同伴的孩子。那名名叫納蘭迦的小少年在被釋放出來之後,就被福葛帶在了身邊,格瑞絲與阿帕基二人後來與福葛及布加拉提等人共同出行的時候得知,當時在警局看起來營養不良像只萎靡不振的小獸的納蘭迦比福葛還要大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