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問道:“那司馬宗主認為他們是『俠』嗎?”
司馬宗主點點頭,答道:“其實依老夫所見,只要行事不為私利,品格又合乎標準,未必需要高深的武功,便足以稱『俠』了。”
駱文軒問道:“但若武功不濟,勝不了惡霸強人,又要如何行俠?”
司馬宗主卻道:“量力而為即可,若你身負劍藝,那便懲奸除惡、除暴安良,若你手上有金銀,則造橋鋪路,謀福鄉里,若你有學識,還可教授學子,助人陶冶心性,若你僅有一雙手腳,也能耕種勞作,替老弱分憂解勞。在我看來,只要心懷善意,為他人排憂解難,這些都是俠義精神的展現,並非只有用武功教訓惡徒,才算得上是『俠』。”
話到此處,不僅方才提問的駱文軒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連許多其他弟子也開始私下談論,於君言當先問道:“司馬宗主此論倒是令於某意外,不通武藝,原來也能稱為『俠』嗎?”
司馬宗主道:“是,於老夫而言,『俠』只是一種理想,老夫自年輕時便行走江湖,後來又以司馬家為名,集合一幫志同道合的同伴,為共同的目標奔走,不論是『劍法』、『司馬世家』或者『食客』,這些都是老夫實踐俠道的手段而已,也並非每個人都要用這種方式追求俠道。”
於君言則問道:“所以司馬宗主認為自己是『俠』?”
司馬宗主卻淡淡道:“老夫不敢以『俠』自居,只能說老夫追求俠道,一往無悔矣。”
這時梅逢君忍不住對身旁的榆琴道:“這人就是一張嘴會說,哀!”
話雖如此,此時她卻嘴角上揚,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似乎對宗主所言也頗為贊同,榆琴見她心口不一,忍不住臉露微笑,梅逢君見榆琴似笑非笑,便已猜到她心意,當下臉頰微微發熱,卻又一時想不到該如何為自己開脫,只好裝作專心聽講,全沒瞧見她臉上表情。
紀滄然此時卻忽道:“紀某也贊同司馬宗主所言,我們常說一個人有俠氣,便是說他有這樣的人格特質,而非他會使什麼高深的武功,依紀某之見,武功高低並非最要緊的,況且武藝可以靠後天努力而學有所成,但俠氣卻多半是與生俱來,更為難能可貴。”
紀滄然出聲後,眾人又開始討論俠氣為何,平時又該如何實踐俠道,此時杏風堂中議論之聲不絕於耳,榆琴悄悄向衛靖問道:“公子又是怎麼想的呢?”
衛靖並未多想,道:“其實我倒不怎麼在意這些,對我來說『為所當為、問心無愧』便已足夠,至於這在他人眼中算不算『俠』,於我而言並不如何重要。”
榆琴微笑道:“公子如此,不正是姚掌門所說的『恣意妄為、難以拘束』?”
衛靖笑道:“他說是那便是吧!”
程子閒在一旁聽了便接話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二弟雖奉行『為所當為』,但在司馬家待久了,你的『當為之事』還是受了宗主不少影響吧?”
衛靖也並未否認,只是笑道:“多半如此吧?”
在四名主講者的引導下,眾人也慢慢願意提出的自己觀點,此後又談論近一個時辰,這日的課程才終於落幕,卻仍有許多兩派弟子留在杏風堂中,找司馬宗主等人談論俠道,直到夕陽西下,堂中光線趨於昏暗,眾人意識到時辰已晚,這才漸漸散去。
時間不覺匆匆而過,兩派聚會也逐漸來到尾聲,自天機閣與司馬家加入比試後,整個聚會相比之前已和平許多,弟子們也更加專注在交流武藝與學習本身,畢竟天機閣與司馬家都是相識未久的江湖同道,因此往來間總是多了一份客套,不像早前僅有兩派時那樣針鋒相對,直言不諱。
而姚允洋與於君言兩人也同樣收斂不少,畢竟在司馬宗主與紀滄然面前,兩位掌門也不想多出洋相,都比之前更穩重了些,總算是恢復了幾分掌門該有的風範,但在衛靖看來,其實這也算是一種較勁,只不過沒搬上臺面罷了。
期間司馬家與天機閣的人物都有陸續上場,在眾人面前小試身手,連陶百誠與後來迴歸的蘇雲深也同樣與年輕弟子比了一場,榆琴除了上回與唐柔一戰外,後來又分別拿了一勝一負,算得上是頗有收穫。
衛靖則與華山成名高手燕江城交手,兩人都在《萬武歸藏》打過照面,也見過彼此的身手,他們在場中雖打定主意,以演示武藝為主,未出全力,但衛靖劍招源源不絕,燕江城劍法、輕功造詣堪稱爐火純青,因此雙方仍是打得精彩萬分,收穫了不少喝采之聲,最終衛靖以一劍之差敗北,兩人皆拱手拜謝對方指教。
而陸青笛總算如願以償對上天機閣的人物,對手是副閣主樓詠月,兩人以指掌對刀法,大戰百招,陸青笛心高氣傲,本擬一開場便全力出手,將敵人殺得措手不及,早早敗陣下場,怎知樓詠月刀法精湛,大出他意料之外,兩人打到百招之外都未分勝負,最終平手收場。
比試告終後,陸青笛不禁暗自比較,覺得樓詠月刀法甚至不在凌雪衣、任千芸兩女之下,訝異之餘,再也不敢小看天機閣的人物。
聚會期間,有不少弟子們私下討論,希望能見到兩位掌門與司馬宗主、紀滄然這四人出手較量,衛靖與程子閒等人也有所耳聞,但一直到最後皆未見到四人出場。
衛靖猜想,兩派長老與天機閣人物多半是心有顧忌,不敢讓自家掌門出戰,畢竟以掌門之尊出手迎戰,若不慎落敗,不僅門派在武林中的威望必然會受影響,弟子們對自家門派也同樣會信心大失。
試想,倘若在《萬武歸藏》這樣的場合,聽到江湖同道在談論自家門派時,聽到有人說“華山掌門?我記得上回他在點蒼掌門手下輸了一招......”這樣的話題,那可真是令人臉上無光,氣悶不已。
這段時間司馬家眾人也趁隙討論了天機閣與朝廷之間的聯絡,司馬宗主認為最簡單的辦法,便是找個適當的時機,讓全武林知道《萬武歸藏》乃是朝廷鞏固皇權的手段,要武林同道不可捲入紛爭之中,為此便需要一個萬眾矚目的場合。
在一番商量之後,眾人便暫定在今年《萬武歸藏》之會,將諸般證據整理完善,並與天機閣正面對峙,把朝廷的計劃公諸於世。
十數日後,兩派聚會總算是和平收場,天機閣也甚是安分,並未再有挑撥離間之舉,只是老老實實陪兩派走完這場聚會,這反倒令程子閒有些不安。
四方各自作別之後,便於南陽就地解散,司馬家眾人也各自離去,司馬宗主與梅逢君、程子閒一道回返司馬家,而衛靖在前幾日曾收到訊息,表示鳳心遙的下落已有眉目,衛靖想親眼確認棲凰山莊眾人現狀,因此帶著榆琴一同前往,陸青笛正好也有事要往襄陽,三人便結伴同行。
這日早晨,三人一路南下,途經新野時正準備往路邊一座酒肆走去,準備到內中喝點茶水,稍作歇息,怎知甫到門口,便見到酒肆正中有一桌旁站滿了圍觀人潮,對著桌上物事指指點點,七嘴八舌,但人潮眾多,衛靖三人在外頭一時也瞧不見桌上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