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師爺一陣頭暈,他感覺自己的命運,就像這汴山海口起伏不定的波濤一樣。
眼前的這個,被他視作將要升官發財可以依靠的人,竟然是他孃的反賊,還是可以稱為海上巨寇的大反賊。
這下完了!自己還被他抓住了把柄,榮華富貴官帽子撈不到,還很可能要被坑的全家死翹翹了!
想到這裡,馬師爺已經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他還知道了人家這樣的大秘密,加入全家完蛋,不加入說不定現在就會被扔進海里餵魚。
他還不想死啊!他才三十三,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秀才,但經史子集、醫卜星象、兵書戰策,無一不精,不然孫士毅這樣位高權重的兩廣總督,怎麼也不會聘請他一個秀才來當幕僚的,苦讀了這麼多年,尚未一展抱負就死了,馬師爺實在不甘心。
他又想到了家鄉那個倚門而盼,期望他能光大門楣的母親,那個經常調笑他,說想做一回官太太的妻子,那一對可愛的兒女。
葉開還沒問呢,馬師爺就已經眼含熱淚抖成一團了。
“喝一口吧!”葉開遞過去一杯老母狗,呃,不對,朗姆酒。
加了糖漿、薄荷、一點點檸檬汁的朗姆酒一下肚,馬師爺就舒服的打了個寒顫,已經模糊的視線也清晰了不少。
“聽說先生是浙省青田人?”葉開沒說其他的,而是和顏瑞色的問道。
“是的,浙省人,與孫大人算是同鄉!”馬師爺不知道葉開為什麼這麼問,輕輕的點了點頭。
“不知道先生家中還有什麼人在?”葉開開啟了閒聊模式。
“家父早逝,家中尚有老母在堂,內人操持家務,還有一雙兒女!”
不知道怎麼的,馬師爺這會想到自己的家人,就總是有些淚目。
“我觀先生,求學之路似乎並不順暢,家中也頗為清貧?”
葉開早就注意到了這個馬師爺,相貌堂堂,眉間總有不平之意,穿著打扮在孫士毅的所有師爺中,也是極為簡樸的。
身在廣州時,葉開也瞭解了一下,孫士毅的幕僚團隊其實撈錢的機會並不多。
廣東雖然錢多,但賦稅也重,除了賦稅,孫士毅每年還要給乾隆上交一大筆額外金花銀,以供乾隆四處揮霍和各地戰事所用。
這乾隆拿得多了,其他人自然就拿的少了,而且孫士毅的其他幕僚要麼出身官宦世家,最少也有舉人功名,要麼是積年老手,自有撈錢的門路。
而馬師爺偏偏是個參贊軍務的清水幕僚,本身又只是個秀才,家裡也沒人當過官,沒人指點他怎麼去收賄甚至索賄。
以至於馬師爺過的總是有點慘兮兮的,好不容易遇到了李文新這樣的大羊牯,以為能撈一筆,還被葉開給攪黃了。
聽到葉開說他清貧,馬師爺乾脆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隨即又猛灌了一口酒。
“家父離世之前,欠下了大筆藥錢,下葬之時又欠了不少,發賣了田產也沒還清。
馬某五歲發矇,十一歲就上了考場,結果屢試不第,直到二十有五,才得一生員,此後再無寸進。
現在三十餘歲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上不能考取功名為國牧民,下不能使妻兒老母享用富貴,現今還被葉郡公被捏住把柄,生死皆不由己,此乃天數,請公速殺我,勿害我家人!”
“哈哈哈哈!”葉開仰天大笑了起來。
“我本以為馬師爺胸有韜略,乃是一位人傑,不料卻被困死與科舉小道,以至於要窩囊求死,以先生這樣的大才,何不效仿劉文成公,幹出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