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晏在身後跟著，悠悠地說道：“有些事拿眼睛看到知道就行了，點出來就是你的不是了。”
忽然某一日清晨，風停了。
陽光透過雲層撒在大地上，像是久違的溫柔撫慰。
祝餘戴著帽子出門的時候站在宿舍樓門口深呼吸了一口氣，已經沒有過肺的凜冽。
屋簷的化雪滴答一聲敲在她的帽頂，像是春天的前奏。
祝餘後退一步摘下帽子，才看到軍綠色上氤濕了一小塊深色印記。
她返回宿舍把帽子收進了衣櫃，這才重新走出來。
風已經不再刺骨，而是帶著一絲濕潤的暖意輕輕拂過臉頰，遠處的雪山依然披著雪，但看起來已經不再堅硬冰冷，而是變得柔軟，像是被陽光融化的糖霜。
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泥土的芬芳，祝餘作為一個農學人實在很喜歡這充滿了地氣的味道。
“早啊祝餘。”寧俊逸打著招呼，已經拎起了膩子桶跟著會刮膩子的小兵去幫忙，“哎？你沒戴你那個帽子啦？”
祝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啊？是啊，天暖了，就不戴帽子啦。”
嶽三川早就到了樓上監督著封頂，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祝餘，這還是自己送她帽子以來第一次看到她重新露出頭發。
嗯，好像又長長了，也不知道她耳朵上的凍瘡好了沒有。
等楊樹抽出鵝黃的嫩芽時，新砌的兩層紅磚樓已經在晨霧裡晾幹了最後一道水泥。
村長也沒說大話，村裡的學校也蓋好了，兩間大教室、一間小辦公室排成一列，雖然簡陋，但勝在寬敞。
一大早，穆蘭就拉著祝餘下了樓：“今天我們去接軍嫂！”
軍嫂那邊一直等著訊息，這邊完工了，那邊就馬上出發，知青辦幹脆把為數不多的回疆知青的日期也拖了拖，讓他們和這些軍嫂些一起出發，也互相有個照顧。
下樓後，祝餘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接軍嫂”對於營場是個多麼重要的大事兒。
整個營場就三輛運糧的大卡車全都被擦洗一新，整齊地停在稻場平地上。
“有這麼多軍嫂啊？”祝餘情不自禁地問道。
穆蘭搖搖頭：“哪兒啊，這不是為了給軍嫂們留個好印象嘛。”
留個好印象，然後留在這裡。
嶽三川上了車，又丟了一把車鑰匙給楊海晏：“開兩輛吧，估計嫂子們大包小包沒少帶，多開一輛車去，總比到時候擠一擠要好。”
楊海晏接過車鑰匙後點點頭：“說得也是。”
楊海晏這邊剛上車，穆蘭就開啟了副駕駛坐了上去：“我也去！”
穆陽無奈：“你去幹嘛啊？”
穆蘭已經在座位上坐穩：“海晏哥哥嘴巴那麼笨，來那麼多軍嫂，都是女人，他別又不說話怠慢了人家，你看三川哥怪不怪他就完事了。”
“說得也是。”穆陽若有所思地想了一秒後，也一把拉開卡車副駕駛的門，“來擠一擠，我也去我也去。”
嶽三川看著還在地上站著看熱鬧的祝餘，挑了挑眉：“上車啊，愣什麼？”
祝餘這才回過神，意識到嶽三川在叫自己，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也去？”
“廢話，穆蘭都去了，你不去啊？”嶽三川調侃道，“畢竟你倆是營場雙姝，不得去幫我們撐撐場子？”
祝餘無語地翻了個小小的白眼，身體還是很誠實地上了車，能出去跑跑、還能進城透透氣兒，傻子才不去。
卡車沿著營場外的硬土路向外駛去，路過上坡時，田野裡的高粱苗已經開始泛紅。
春日暖陽傾灑，為高粱地渡上了一層金邊，高粱穗沉甸甸地垂著頭，像是在向孕育自己的大地與人民低頭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