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幼時曾經問過他:“爸爸,為什麼媽媽不在家?”
“她去了其他地方。”
“媽媽不要我了嗎?為什麼別人都有媽媽?為什麼別人的媽媽都會回家?為什麼我的媽媽總是不回來?”她喋喋不休,卻不知道已然觸犯了父親的禁忌。
一向溫吞的父親在那天動了怒,摔碎了手裡的杯子:“不要再問了!”
那之後,她絕口不再問。
不再提,不再問。
關於母親所有的話題,從此以後成為了他們父女間的一道禁忌。
他們彼此小心翼翼地守著這道禁忌,像守著一個傷疤,不敢碰也不敢揭。
她知道父親有答案,可是她撬不開他的嘴。
這份對母親的執念,經過二十五年來的沉積,如今終於成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成為了她的一道死穴。
林隱躲在百葉簾後,直到黃婉華的車駛出大門,才將視線默默收回。
她低頭看向手裡的邀請函,突然間思如潮湧,想起了剛入桐高的那一年。
參加過“指令”社團的幾次活動以後,林隱愈發想念在圖書館裡安靜看書的日子了。
在田甜的帶領下,一群人每逢週四果然都是在買買買和玩玩玩。
桐州幾個高階點的商業圈早已被他們逛爛了,要不是晚上必須回到學校宿舍,他們甚至打算去江城找樂子。
由於沒有經濟實力,林隱在這個社團裡的職能就是替他們跑腿及拎購物袋。
通常這種時候,蔣梨會安排她在一家咖啡店裡坐著,再給她買上一杯飲料和點心,然後囑咐她:“你在這裡等著就好,我們逛玩了自然會來找你。”
林隱乖巧地點著頭,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安靜地拿出畫冊和筆,一畫就是四五個小時。
有時候這群人裡面也有幾個不想逛的,就會和她一起待在咖啡店裡等,只不過他們是另坐一桌而已。
在他們眼裡,林隱向來是個無趣且孤寡的人,這也讓他們在聊天的時候,絲毫沒有要避諱她的意思。
“依我看,田甜大學畢業後,當然是女承父業咯。”今天他們聊天的話題是職業規劃。
“我倒覺得未必,她向來對她爸的出版社沒什麼興趣。”
“出版社聽上去是有些無聊啦,不過好在都是現成的,又不用她自己打江山,誰不想坐享其成啊?”
“聽說她爸連位子都為她安排好了,先進雜志社做美編,過幾年再升主編,而且還是財經類的主編哦。”
“哪家雜志社這麼沒眼光,讓田甜做主編?”說著幾個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林隱徒然聽見了“財經”、“雜志”這幾個字,眼角立刻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恍惚想起初二那年的暑假,她在烈日當頭的長街上迂迴奔走,她問遍了桐州幾乎所有的書報亭,都找不到她要的那一期《one財富》。
父親撕掉的兩頁紙,最終成了她心底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