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宋易安一行人離去,那人久久佇立著,直到天地間只剩下雨點的聲響,直到風都不願從他身邊經過。他突然身體垮下去,手也好像沒了力氣,將傘隨手扔在一旁。闌珊的雨點偶爾落在他的身上,更增添了悽美的色彩。
那是素塵,一個於事無補的孤獨的等待者。
他心裡埋著的秘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了解,哪怕是他痴等的那兩個姑娘,也不知道他為何而來、為何而去。見證他輝煌又悲慘、高貴又卑微的一生的那些人們,早已化作枯骨,靈魂踏入輪迴,與他再無瓜葛。可世上總有一些人、一些事,值得他等,值得他守護。
素塵喃喃地說:“我一定、一定會救你們,千萬等我!”
他像是在對著天發誓,可天不留情面地劈下一個雷來,攪得周天大亮。
宋易安回到京城城門之下的時候,天快要亮了,雨時大時小地下了一晚上,現在終於力竭,做好了收尾的工作。正因為這一場雨,到處都是水的天下,好在空氣更加清涼,不至於像昨天一般燥熱。
守在城門口焦急地等了一夜的葉子攸,在看到宋易安消瘦的身影的時候,如釋重負,跨著大步迎上來接她,但宋易安憔悴絕望的臉讓他心裡一陣驚慌。
“易安?”葉子攸將宋易安帶進城,扶她下馬,小心地喊她。
宋易安有些站立不穩,在雙足接觸到地面的那一刻,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撲到葉子攸懷裡,聲淚俱下:“舅舅,我……”
葉子攸將大手附在宋易安的頭上,輕柔地撫摸著。
李姜楠和周眉語是他派過去的,眼下只有周眉語垂頭喪氣地回來,渾身是傷的赫連衣也跪在一旁,葉子攸便全明白了。
李姜楠對宋易安的感情,葉子攸是看在眼裡的,所以他說:“李姜楠若是知道你傷心成這樣,會於心不安的。”
宋易安哭得更難過,抓著葉子攸衣襬的手青筋暴起。
葉子攸嘆息一聲,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的孩子還那麼小,那麼小的姑娘就要經歷數不清的生死離別,這不只是在折磨她,也是在折磨他這個舅舅。
赫連衣忍著渾身的劇痛和因為高熱而引起的惡寒,聲音嘶啞地說:“陛下,宋元傑的計劃已經暴露,也沒有了和我們談判的籌碼,必定馬上進行圍攻。若是速度夠快,怕是已經快要兵臨城下了。眼下城中軍隊編織複雜,局勢未明,援軍也還沒有到達,不如暫時撤離長安,以圖後進。”
葉子攸把目光放在了赫連衣的身上。
他起初並沒有看好這個小夥子,只覺得是個聰明的讀書人,行為處事稍顯稚嫩,又是揭穿宋易安身份的威脅,他一度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這個人,只是想著或許能爭取赫連閔和甄綺源的支援,所以稍稍遲疑。此時此刻,他慶幸自己沒有行動。
赫連衣是值得宋易安託付終身的人。
在葉子攸面前,敢於把真實的情況坦然說出來的,除了吳松陽,便只有這個赫連衣了。赫連衣不是忠武衛衛士,也不是前朝遺臣,他甚至在此之前並沒有見過葉子攸的面,不瞭解葉子攸這個曾經的帝王有什麼脾氣秉性,但他沒有任何顧慮,幾句逆耳之言,字字真誠。
赫連衣為的不是他葉子攸,而是哭倒在葉子攸面前的宋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