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永寧二年,五月下旬。
定州最北部,東亭府境內。
“許相,前方便是通往古縣的直道。”
現任定州刺史丁會望著走下馬車的右相許佐,臉上堆滿謙恭的笑容。
旁邊站著的東亭知府鄒文等當地官員,反倒沒有丁會這般諂媚,他們固然敬重許佐,卻帶著幾分敬而遠之的意味。
這一幕讓姜晦心中暗伏。
丁會的態度其實當不得真,這位幾次改換門庭卻依然如魚得水的官場老油條面上再恭敬,心裡未必會這樣想。
如今丁會以及寧潭丁家都上了陸沉的大船,加上他過去一年多在任上表現得著實不錯,進一步飛黃騰達幾乎可以預見,直入中樞也非難事,又怎會對許佐發自內心地敬畏?
反倒是鄒文這些官員的態度值得琢磨。
按照常理而言,以許佐在清流文人心目中的名望和地位,再加上右相可以直接決定三品以下官員的前途和命運,鄒文等人就算沒有丁會的厚臉皮,也不至於擺出這種疏離的姿態。
只有一種解釋,在這些定州當地官員看來,相對於距離遙遠的中樞,他們更敬重和親近江北大地如今實質上的掌權者——自然不是丁會,而是那位再造大齊河山的淮安郡王。
這也是姜晦一路走來最真切的感受。
從淮州到定州,沿途的官員每每幾句話就能拐到陸沉身上,言談之間極其崇敬。
民間對陸沉的崇拜更是達到讓姜晦吃驚的地步。
而許佐對此彷彿習以為常,一如此刻,他面帶微笑地望著遠處的直道,淡然道:“丁大人忽然止步於此,想來另有緣由?”
“許相明見。”
丁會賠笑解釋道:“非是下官不恭,只是從去年冬天開始,古縣一帶便已成為禁地,七星軍的將士把守所有入境的通道。若是沒有陸王爺的手令,便是下官也不能擅闖。”
此言一出,姜晦面色微變。
堂堂一州刺史,居然不能踏入自己的轄地,這還是大齊治下之所?
他出京前做過功課,知道這東亭府古縣在許佐還是定州刺史的時候,便已劃給七星幫為新的家園,並且允許由這些從北地遷來的草莽施行自治,但這不代表他們可以獨立於大齊的制度之外,如今這樣豈不是國中之國?
許佐倒是面色如常,平靜地說道:“想來這是淮安郡王親自下的諭令?”
“是的。”
丁會恭敬地應下,又道:“請許相稍待,下官已經派人前去通稟。”
許佐頷首道:“無妨。”
便在這時,遠處馳來數十名騎士,無比矯健地翻身下馬,領頭大將走上前來,一絲不苟地行禮道:“七星軍副指揮使葉繼堂,拜見許相、丁刺史!”
許佐看著這位滿身剽悍之氣的邊軍虎將,溫言道:“葉將軍無需多禮。”
丁會則是頷首致意。
葉繼堂直起身來,沉穩地說道:“稟許相,末將奉王爺之令前來相迎。”
“好,有勞葉將軍帶路。”
“許相,末將還有一事稟明。”
葉繼堂看向不遠處負責保護許佐的數十名精銳護衛,委婉地說道:“請許相放心,古縣境內絕無歹人,末將定能替這些兄弟們履行保護許相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