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行欽微微一怔,旋即回過味來。
正如韓忠傑所言,即便天子將陸沉反對北伐的態度公之於眾,即便此事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等到戰事真正爆發的時候,景軍將帥敢不敢忽略虎視眈眈的東線定州軍?
畢竟陸沉以前做過類似的事情,奇襲河洛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不管陸沉願不願意動彈,景軍都必須分出一定的精力提防這頭猛虎。
“最初得知景國內亂的訊息時,我便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陸沉願意領兵最好,即便他堅決反對,亦不會削弱我軍的優勢,相反因為他和定州各軍的存在,我們在西線面對的敵人不會太強大。”
韓忠傑進一步闡明其中原委,讓元行欽意識到他和天子的決斷不是想當然的舉動。
元行欽不禁敬佩地說道:“侯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末將遠不及也。”
“這話就過了。”
韓忠傑擺擺手,坦然道:“雖然我也算得上戎馬半生,數十年都在和兵書打交道,但這終究是我第一次指揮和景軍的大規模戰事,求勝固然是唯一目標,求穩也是必經之路。說到此事,我正想與你商議此戰的基調。”
元行欽垂首道:“請侯爺示下。”
韓忠傑思忖片刻,徐徐道:“景軍最大的優勢在於騎兵,其迂迴機動奔襲的能力可謂天下無雙,我們最需要提防的是戰事一旦陷入劣勢,面對數量繁多精於騎術的景軍騎兵,我軍幾乎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為將者當先慮敗後慮勝,故而這一戰我決定採用最笨拙的方式。”
元行欽心領神會地說道:“侯爺是想步步為營穩固推進?”
“沒錯。”
韓忠傑抬眼望著北方,道:“陛下制定的目標是將靖州邊境線北推百里,進一步縮短和河洛的距離,所以此戰我軍不求殲敵,只為略地。”
元行欽細細一想,對他的想法十分認同,拱手道:“侯爺英明。”
韓忠傑面露笑意,邁步向浮橋走去。
元行欽亦步亦趨地跟著,望著前方軍容嚴整的京軍將士們,他忽然對此番北伐充滿信心。
……
遙遠的北方,河洛城。
現如今的景朝南京。
留守府內,兀顏術背手站在那幅巨型地圖之旁。
景軍大將濟濟一堂,不同於平時的熱鬧昂揚,此刻堂內的氣氛凝重又沉肅。
其實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
自從太子暴亡之後,各種似是而非的訊息不斷從大都流傳出來,對於民間造成非常不好的影響。
這些武將心裡清楚,有些訊息並非謠言,比如常山郡王慶聿恭疑與太子之死有關,已經被天子囚於府中。
此事在景軍內部造成了一定的動盪,畢竟慶聿恭是名副其實的大景軍神,如果他真的謀害了太子,這是大多數景廉勇士無法接受的結果。
尤其是對於此刻節堂內的武將來說,因為他們所處的層面更高,對慶聿恭的實力更加了解,深知夏山軍和防城軍這兩支精銳雄師的戰力,不由得愈發擔憂。
一旦天子和慶聿恭徹底決裂,大景必將陷入內亂,自相殘殺並非誇張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