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柳似乎也有意指點席歡顏,會跟她分析這些人的性格和舉止,以及自己的應付手段、交際方式。
有一回,席歡顏就問,“丹姨會覺得累嗎,和那麼多人打交道,顧忌這又顧忌那。”
“為什麼會累,我打交道的目的,是為了達成目的,累的應該是在無用的人和事上花費大把時間,一無所得。”
“這話沒錯,可如果必要的交際物件是自己不喜歡或討厭的人呢?”
丹柳耐心道,“東君,我想說喜怒由心,但是不行,這世上一山更有一山高,沒有絕對凌駕萬物的人,所以您得防小人、防人心,即便面對您討厭的人,您也該給予應有的尊重,但您可以選擇,是否付出一定代價,將‘必要的交際物件’,變為‘不必要的交際物件’,沒有什麼人是不可替代的。”
席歡顏若有所悟,“改變不了自己,就改變自己面臨的環境是嗎?”
“也可以這樣認為。”丹柳失笑,“洞明世情是一種學問,人情練達是一種成熟,知世故不世故是一種境界,其實以東君的地位,能讓您必須應付的交際物件很少,若有,大抵是公爵以上的階層,或手握您把柄的人。
您本就站在雲端,如果有這樣的人對您產生威脅,其破壞力,會大到讓您跌入泥地,因此我衷心希望東君既有堅不可摧的內心、無人匹敵的力量,又有一雙洞悉人心世情的眼睛。”
“聽丹姨一席話,我受益良多,我與人世淺,仍需長者指教。”
丹柳目更柔,“我這邊的事已經告一段落,東君不如去和廷華採購材料,他那邊想必也很有意思。”
廷華要與材料原材地、物料商人接洽,得跑出極宴海,甚至跑出同州,他拉起了一支馬隊,剛將繃砂運回來,不日又要出發,尋找其餘材料。
席歡顏和他一起去了,要說丹柳這邊是心機之鬥,廷華那頭多的是明槍暗箭和純粹的惡意,一路上將劫匪、黑店遭遇了個遍。
廷華教她辨別黑話,跟她講具備怎樣特徵的路線上遇到劫匪、馬賊的機率會高,帶著她和底層的粗鄙商人販子打交道,解說他們會用到的近乎卑鄙的手段。
她在丹柳和廷華身邊體會到了各種層次的善惡與是非,漸也熟知人情世故,心境反倒放開了些。
經歷得多了,人也就那麼點事兒,生存也就那麼回事兒,難的是紮根萬丈紅塵,心向蒼穹明月。
等所有材料集全已是半月之後,工坊主體也竣工了,簿曹雖沒要求交貨時間,但她不願拖著,讓丹柳通知人手到位。
這回招了兩名管事,五名護衛,十名學徒,席歡顏將製作透鏡的流程歸納總結成五個步驟,每兩位學徒學一個步驟,分工合作,另聘飛渡大學士為枕戈坊客座大師,請他以枕戈坊的名義在神念分院選五位學子,教授透視術,祭煉透鏡。
這些人各學各的,不用一月就能熟練上工了。
席歡顏不願做重複的勞動,兩手一甩,將製作透鏡的任務給分配了出去,自己練練功,看看雪,捧著熱牛奶消耗冬日。
許是見不得她如此舒適,簿曹暗落落找到她,“東君,快囤積透視鏡原材料。”
“發生什麼事了?”
“唉。”簿曹拍大腿,又氣又恨,“邊界戰事一停,帝宮就點名要雷炮創造者,我們當然不願意交人,只是御牙子和主公談了話,主公有鬆口的跡象,目前正與我們六曹商議交換條件,透視鏡加入帝國軍備輔具名單這一項也提上去了,要是交換順利,枕戈坊會有一、二十萬訂貨量。”
席歡顏聞言沉默,簿曹無奈開解,“官場上的事就是這樣的,同州說到底是帝國一部分,可終究不在帝宮那位治下,也就不允許我們手中出現帝宮無法掌控的武器,別說帝宮了,其他公爵也見不得我們擁有雷炮這樣的破城利器,所以......無奈之舉啊。”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