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長生早早起床,開始打掃庭院。對於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來講,新的一天什麼都是那麼美好。聞著早晨獨有的清新空氣,看著初生的朝陽散落出金色的光芒,穿過樹梢,變成一縷縷金色的光線,又直直的落在地上,形成點點光斑。微風吹過,樹枝晃動,光斑如同一群小精靈,歡快地跳躍著,嬉鬧著。鳥兒早就起床了,一大群一大群的站在屋頭,房簷,樹梢,嘰喳喳的叫著。抬頭望去,縷縷炊煙升起,還有不知道誰家做的飯菜的香氣,街頭集市喧鬧的叫賣聲,一切一切都讓周長生覺得今天和往日的不同,卻又搞不明白有什麼不同。自己甚至覺得自己最厭惡的掃地,其實也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情,這讓周長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內心深處有些慌亂,儘管他不知道這慌亂究竟來自什麼。
最後還是少年心性使然,天大的事情過去了,彈指間便忘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煩惱,便又歡歡喜喜的去做別的事情了。
當水娘起來,透過窗子,恰好看到長生正在打掃庭院,心口像是被什麼擊中,頓時眼角有些溼潤,回過頭來用衣袖擦了擦,心裡暗道:“我們家小長生長大了!”隨後轉身去廚房,心裡想著:“做什麼好吃的來犒勞一下我們家的小男子漢,小長生呢?”
周長生打掃好了院子,又去幫忙擦了擦客棧的桌椅板凳,正巧讓周有財撞見。
“小兔崽子,是不是又幹了什麼壞事?平常也沒見你這麼勤快,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可不像我們家的小長生。”周有財道。
周長生撇了撇嘴說道:“就是看平常你們也挺累的,就隨手幹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兒,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仔細瞧瞧,我是不是你們那個小長生?哪裡不像了嘛。”說完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事兒,諂媚道:“對了,老爹,商量個事兒唄。”說著,趕忙近身給自己老爹捏起肩膀來。
周有財呵呵一笑說道:“這麼快就露狐狸尾巴了,哎呦,輕點輕點,說吧,你小子又想什麼歪主意了?”
周長生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想要學拳。”
周有財有些感慨道:“學拳?我沒聽錯吧?小時候你身子骨弱,我和你娘就想讓你學拳練武好強壯體魄,於是早早的就把你送去武館。你呢去了一天,回來的時候全身都腫了,我不小心碰了一下,你還呲牙咧嘴硬說不疼。你媽心疼的都不敢正眼看你。人家師傅還誇你說,就沒見過這麼能吃苦的孩子,可惜的是你天生根基就不好,不適合學拳,非要學的話,將來最多也就是個三流武師。晚上你睡著了說夢話一直喊疼,你媽就在旁邊偷偷的抹眼淚,你喊了一夜,你娘就哭了一夜。第二天你見了你娘哭腫了的雙眼,死活都不去學拳了,說怕疼。抱著柱子哭的那叫一個慘,你娘心疼你也偷偷抹眼淚,說不學了,咱長生不學拳了,以後都不學了。從那以後你再也沒提過學拳。你娘不知道可是當爹的知道,你說怕疼不是自己怕疼,是怕你娘心疼。你每次從學館放學,總喜歡繞遠路從武館門口經過,就為了朝裡面多看幾眼。屋子裡藏著刀槍棍棒還以為你爹我都不知道。其實爹一直等著你說這句話嘞。”
周有財四十好幾的漢子,說完後,像是又想起了什麼,撇過頭去,偷偷擦去眼角快要溢位的淚水。
周長生眼睛有些發酸,咬著牙說:“您放心好了,兒子學拳,定不辜負老爹的期望。”接著又湊近了,在周有財耳邊嘀咕道:“不過這事兒,是不是麻煩老爹在孃親那邊,幫著遮掩一下啊!”
周有財輕輕的擂了長生一下,“你這臭小子!”
周長生出了家門,正巧碰上二牛、李山、文顯三人,周長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昨天的事情,而其他三人卻是不知道該不該提起昨天的事情。四人一路無語,快到學館了,二牛首先忍不住的問道:“長生,今天你……沒事吧?”
周長生想了想,決定不告訴他們實情,笑著說道:“我還能有什麼事情,你還盼著我有事情啊!”
張文顯接著說道:“你昨天一聲不吭的樣子把我們嚇壞了,我還以為……”
周長生趕緊接過話來說道:“還以為什麼,昨天那是我想到的最新惡作劇,怎麼樣,都被嚇到了吧!哈哈哈哈……”說完撒腿就跑。
三人聽到後,大喊:“長生,別跑,竟然敢騙我們。”說著就追了上去。不一會兒功夫,四人又是打打鬧鬧,和好如初。
少年們的愛恨情仇,大多像夏日的雷雨,開始時轟轟烈烈,一頓飯的功夫雨歇天晴。極少像劃破的傷口,留下了疤痕,長在身上,帶了一輩子。
學館就在城西一個偏僻的角落裡,由四間荒廢的房屋組成。其中一間大些的充當學堂,兩間小些的住著老夫子和小夫子,最後一間放些雜物。在學館讀書的人大多家境貧寒,因為請不起家教又上不起私學,大家夥兒只好一起出錢請個先生回來,找個地方當作學館,讓自家孩子也算是有個讀書識字的地方。
四人到了學館,周長生見學館裡的學子寥寥無幾,詢問過後才知道老夫子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可能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這段時間讓大家自行讀書,溫習一下以前學過的文章。不過除了極少數學子能夠天天堅持來學館讀書,大部分人都權當放了假,早就把老夫子的話當作耳旁風了。
王二牛和李山見夫子不在,對長生說自己家裡還有很多事情要自己幫忙就先回去了,而文顯自然是選擇留在學館裡讀書。周長生在學館裡待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是無聊極了,就想起了那把青龍匕還缺少一個刀鞘,對文顯說了聲起身離開了學館。
周長生要去找的人是個叫公孫山清的古怪老頭,住在城西北的一處鐵匠鋪。老頭有次喝醉了說他曾經是個煉器師,周長生問他什麼是煉器師?他說就是比最好的鐵匠還要好的鐵匠。後來再也沒有聽到過他講煉器師的事情。周長生從沒見過他打造過什麼東西。倒是經常見他自個兒坐在店鋪門口,披著一件不知道什麼毛皮的大氅,緊挨著打鐵爐,不是抽菸就是喝酒。他有倆徒弟,倒是任勞任怨,現在店裡的活兒大多由徒弟代勞。不過這老頭的鐵匠鋪裡有一個小套間,裡面全是老頭閒著無事做出來的精巧玩意兒。好多東西,饞的周長生直流口水,老頭要麼開價死貴死貴,要麼直接標上非賣品。每次來這裡,周長生都給氣的牙根疼,走的時候發誓再也不來了,可總是沒兩天又屁顛屁顛跑過來喊上幾聲公孫爺爺。
今兒是有事情求他老人家,自然得手快嘴甜。到了鐵匠鋪,周長生剛忙上前,又是捏肩旁又是捶背,折騰了半天才聽見老頭說道:“行了,再錘我這身子骨都給你錘散了!說吧,有什麼事兒又要使喚你爺爺我這把老骨頭了。”
周長生趕緊答道:“也沒什麼,平常不都是看你的寶貝嘛,今兒也讓您瞧瞧我的寶貝。不過咱得說好了,您要是覺得我這寶貝比得上您屋子裡的任何一件,那您得給我這寶貝找件衣裳。”說完,還故意鬼靈精的眨了眨眼睛。
公孫老頭一聽,倒還來了精神,心想,“今兒這臭小子又耍什麼把戲,別不是又從垃圾山尋來的什麼破石頭爛鐵片子當作寶貝來騙自己吧,還真當老頭子我人老眼瞎了?”嘴上卻說道:“行,只要比我的好,我屋子裡的寶貝,你還可以挑一件帶走。拿出來吧,別掖著藏著了。”
周長生從懷裡把那把用布包了一層又一層的青龍匕拿了出來遞到老頭手裡。
老頭起初還不以為然,當包裹的布層層揭開露出了青龍匕後,老頭像是瞬間變了個人,眼神銳利,緊緊的盯著周長生,好像要從他的臉上瞧出什麼,隨後又自嘲的笑了笑說道:“這就是命運麼?”說完拉著周長生就進了鐵匠鋪。
老頭盯著匕首怔怔出神,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說吧,這把匕首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