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眼睛,沒有任何閃爍,彷彿在說著一件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實。
“這棋盤上嗎?”周虞苦笑一聲,“便是這棋盤上,我也勝不了你。”
阿宏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坐著,彷彿是陪伴著一個老朋友回憶著過去。
“當年我那麼做,到底錯了嗎?”許久她又一次開口,“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閒下來了,倒是會長長想想過去的事情,然後就會問自己一聲,當年的我是不是做錯了?
或許,我沒有那麼做,現在會更好一些。”
“如何更好呢?難道還要再擴充東離的版圖嗎?”阿宏反問一句,然後自己搖了搖頭,“並不是?”
這話讓她吃驚:“你不是這麼認為的?”
阿宏笑了:“曾經是,但是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才知道,其實東離的版圖已經達到最大了,至少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來看,以東離此時的能力,不足以支撐更加龐大的家業,這一點,你是對的。”
“想不到你是這麼想的。”周虞過了許久才這麼喃喃道。
“是我小看了你,你比韓淵實在是強太多了,若是女子能夠成為皇帝的話,我一定會支援你。”
這話可是大逆不道,就算是此時的周虞也不由得變色,可是看坐在一旁的人,臉色卻是極為坦然,根本沒有半分惶恐的意思,倒是顯得她有些小家子氣。
“難道如今是他坐在那個位置上,你便如此毫無顧忌了嗎?可不要忘記了,這裡指不定到處都是他的眼線呢!”
阿宏搖了搖頭笑道:“想不到有一天周虞也會這般怕事。”
說得她臉上立刻就紅了,但畢竟是周虞,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兩個人又陷入沉默,看著天邊的晚霞,周虞嘆了口氣:“你不說一聲我周虞,我幾乎都要忘記了我自己的名字了,我是周皇后,是周太后,卻再也不曾有人叫我周虞。”
“我一向敬重周老先生。”
“我知道!”周虞淡淡道,“小時候你就時常去我家,那時候爺爺也挺喜歡你。”
“是周老先生的錯愛。”
早前二十年前,周虞肯定想不到竟然有一天他們會這樣安靜地坐在一起聊天。
便是更早之前,她也是不喜歡他的,原因無他,祖父在她的心裡是最為敬重的人,而她也是所有後輩裡面,最得祖父寵愛的一個。
可是相對於血脈之親的她來說,祖父卻似乎更加喜歡旁邊的這個男人。
從小她的骨子裡就有著一股好強的心,面對一個比自己優秀,而且更得長輩喜歡的人,自然就存了要爭上一番的心思。
後來,她終於贏了他,從此生命中再也沒有看到過這個處處壓著自己一頭的男人,也從來都不在意。
現在才知道,這個強勁的對手早就已經改變了心態。
如今得到他的認可,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高興,反倒是感覺有一種時光從指縫裡溜走了的感覺。
韓凌肆從勤政殿裡出來,便打算找阿宏手談一局,最近似乎迷上了跟他對弈,只因為很多事情自己處理不來的時候,總能夠從他的棋裡面找到破局之法。
甚至有時候韓凌肆都在懷疑,阿宏是不是洞察了他的一切,然後用圍棋的方式來告訴他方法。
這種感覺,韓凌肆從來都沒有過,好像有一位長輩站在遠處,指導他如何前行,這個空蕩的後宮,似乎也多了一絲人氣。
難道青兒走了之後,故意留下阿宏讓自己不寂寞嗎?
這麼想著的時候,才走到御花園,就看到阿宏跟周虞坐在亭子裡,兩個人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又好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
這兩個人竟然是認識的?!
對於周虞,韓凌肆到底還是有些忌憚的,與其說他是從韓淵的手上奪來了這個皇位,不如說是從周虞的手上奪過來的。
只是他能夠如此順利的坐上這個位置,最重要的還是周虞處處為韓淵所掣肘。
心裡正有些擔心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從阿宏的棋藝和為人上看得出來,他絕對不是個一般人,如果自己是父親的話,面對這樣的人才,也一定會重用。
那麼當年也許阿宏就直接面對了周虞,兩個人認識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此時的兩個人又在談著什麼,難道說得是當年的事情?
想到這裡,心裡倒是有些心動,畢竟當年的那場戰爭因為種種人為的因素,基本上都已經沒有什麼痕跡了,這兩個人算得上是親身經歷的了,與從別的途徑得來的自然又有所不同。
還沒有走靠,周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皇帝來了,你請來的這位宏先生,棋藝倒真是不錯,哀家心服口服。”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