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誰都不知道這中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再過了三四年,陳大人就被送了回來,我們都記得,當時他手臂上挽著白紗,他娘死了。
從那時候開始,陳大人就在盛豐酒樓生活,但是別人問起,他只說自己姓陳,不姓徐,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陳大人的娘名字叫做陳蓮。
陳大人的繼母每每借這個藉口發落他,我們市場可以看得到他小小年紀被關在家門外。
徐老闆也似乎十分生氣這個兒子的倔強,私下裡就不用說了,有一次還當著酒樓裡的客人發了火,說是他再說自己姓陳,就滾出家門。
那時候,陳大人才十一歲,徐老闆說出這句話,他就果真走出了酒樓,一直往外走,還是我們給拉回來了。
這樣一直到十五歲,陳大人後來就不見了,再回來就成了我們的鎮長,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只是他有一個怪癖,每年的除夕都會到村外頭五里隴那裡過一個晚上不回來,那裡有個小小的墳頭,有人說那是他孃的墳,但是又有人說,他孃的墳在青州,我們也都不清楚。
後來徐老闆大概也是時運不濟,孩子幾個都沒有養大,淹死了幾個,姨娘跑掉了兩個,還把孩子帶走了。
那個繼室夫人得了病死了,到最後竟然就只剩了下了陳大人一個兒子。
只是陳大人從來都不去盛豐酒樓,對於徐老闆就好像完全不認識似的。”
老田說起陳芝筠的身世,臉上很有些落寞的神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雖然我們都不知道細節,但是像青州蕭府那樣的地方。
她娘帶著他一個拖油瓶去做姨娘,日子肯定也是十分不好過的。
而且看他娘死得那麼快就知道了,不過就是三四年的功夫,好好的一個人就死了。
陳大人跟蕭府又毫無關係,她娘也只是因為姿色被大人物看重了,我們小老百姓是不知道那些大戶人家。
但是戲文裡說得好,一如侯門深似海,他娘一個平民婦人,能夠保得自己平安就算是不錯了。多少辛酸多少委屈,別人也猜不到。”
蕭梨月握著的拳頭一直抖啊抖,死死的咬住嘴唇才讓自己不至於失控。
他說到蕭府的時候,那樣憎恨的樣子,原來是因為這樣,當時是因為小叔公看上了他娘嗎?
所以,他娘被父親送給了別人。
蕭府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說實話,她不是很清楚,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那些姨娘之間的爭鬥,她不怎麼接觸,卻也有所耳聞,只是一直都避得遠遠的罷了。
正如老田他們所說,像陳蓮那樣的女子進去,當真是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
她就親眼看到過一個姨娘莫名暴斃,但是屍體抬出房間的時候,她正好去那個院子撿風箏,分明看到“暴斃”的姨娘七竅流血。
但是她是一個未出閣的大小姐,而且事情並不是他們這一房的,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一個大小姐去說話。
這樣的事情,她只會當做是牆角的陰暗面,從來不試著去觸碰就是了。
可是陳芝筠呢?
他是生活在其中的,永遠在漩渦的中心避無可避。
那麼陳芝筠的娘呢?她是怎麼死的?
蕭梨月莫名的覺得胸口悶得有些生疼,那就是她的家,一條條人命,就在那裡面悄無聲息的被吞噬。
此時站在陳芝筠的角度想來,那座她當做家的大宅子,分明是一頭猛獸,陰沉沉的伺機而動。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在蕭府的日子裡,他受到過怎樣的對待?
面對冷血的父親,惡毒的繼母,他又是怎樣生活的?
十五歲出去之後,他付出了多大的艱辛?才得以存活,才能夠在這個臨水鎮做這個鎮長?
蕭梨月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如此跟她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以為貧富差距,只是生活條件上而已,就像是路邊的乞丐,她一直都以為那是最慘的。
卻不想,原來,當真有煉獄。
方才心裡的委屈,頓時化作無形,只覺得深深的愧疚。
她突然好心疼好心疼那個男子,那個清瘦的,愛民如此的,疏離而淡漠的男子!
蕭梨月不等他們說完,便扔下這邊還在感慨的兩個人,飛快地往回跑。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