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裡離長安還有好一陣子的路途。
“你走吧,我今夜不走了,就留在這裡,陪著先生。”
呂布說得很是淡然。
“這怎麼行,大王,這山間多猛獸,你留在這裡,叫我怎能放心!”胡車兒連連搖頭,表示呂布若是不走,他也一定要留下。
“人且不懼,何懼猛獸哉?”
呂布略顯霸氣,這些年廝殺過的猛將,哪個不比猛獸厲害!
“胡車兒,你走吧,我有許多話想對先生說,你留下來,反倒徒增尷尬。明天來時,再多帶些酒來,還有,知會我府上一聲,這些時日,我不見任何人……”
呂布吩咐幾聲,胡車兒點頭應下:“大王,那您自個兒多加小心,我明日再來。”
之後,胡車兒拜別了呂布,朝著山下走去。
整個山野,只剩下呂布一人。
他也不怕,先是將燃完的燭火和清香續上,然後拎過一罈酒,倒上滿滿兩碗,一碗灑在墳頭,一碗大口飲下。
“先生,你這一走,留下佈一個人,實在好生寂寞。得知你撒手而去,我起初是不信的,如今卻不得不信……”
呂布又給自己倒上滿滿一碗,敬向墳頭:“來,先生,布敬你!”
又一碗灌下,呂布接著道來:“先生你知道的,我是個粗人,更沒多少學問。我這一生,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這些年東征西討,打鮮卑、打黃巾、打董卓、打諸侯。現在整個大漢都臣服在我的腳下,我想著,咱們終於可以能夠和先生共享太平盛世。可先生,你怎麼就走了呢!”
說到這裡,呂布眼中泛起了幾許淚花。
他伸手抹去眼角,又仰頭悶下一碗,酒水冰涼,卻燙得他心口和嗓子尤為灼烈。
“先生你說,值得嗎?”
呂布陡然大吼了一聲,依舊無人作答。
他自嘲一笑,自問自答:“我猜,你肯定會說,值得。”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呂布拎起酒罈,這回連碗都省了,酒水順著張合的嘴,就這樣直接的往喉嚨裡灌去。
咳咳、咳咳咳。
直到嗆得連連咳嗽,呂布才將空去大半的酒罈放下。
他站起身來,衝著天空,像是宣洩情緒般的大吼:“可我今天就是要說,值得,值得個屁!”
“去他孃的宏圖霸業!去他孃的天下蒼生!”
“要是可以,老子寧願回到當年,那時候的我們,雖然沒有權位,但至少,大家夥兒都聚在一起。現在呢,曹性、魏木生、薛蘭、李封……
當初的兄弟們啊,一個個戰死疆場。”
先生你,也因此長眠地下。
“你們都不在了,我要這天下,又有何用!”
呂布怒吼向天,渾身氣勢激盪。
山野間的野獸聽見,無不退回各自洞穴,再也不敢出來。
那一夜,呂布喝光了所有的酒。
醉酒之後的他趴在隆起的小土包上,像是擁抱著最為親密的老友知己。
在半醉半醒間,他隱隱看到有無數的熒光織成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朝他走來,如是春風。
“先生,我好想你。”
呂布喃喃,咧嘴笑著,彷彿回到了當年。
之後,便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