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春回大地的塞外漠北,風和日麗,芳草青青。
黃泥鋪成的夯道上,一支數百人的漢家騎軍隊伍,魚貫而行。
領路的嚮導是個十三四歲的胡服少年,個子不高,眼珠烏溜,俏皮的臉蛋兒上帶有兩分機警。
“將軍,前面不遠處有個小族部落。您且在此稍候,等我前去探詢一番。”胡服少年自告奮勇。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他頭一回充當斥候的身份。
遼東以北的這一帶疆域,漢家將士少有識途,可於他而言,基本上是家中打轉,輕車熟路。
赤菟馬背的青年漢將勒住繩韁,遠眺的目光收回,微微點頭,在少年身上停留稍許之後,沉吟問道:“要不要帶些人手?”
這裡不比大漢,孤身前去刺探訊息,極有可能會被當做別的部族細作。扣押軟禁倒是其次,就怕運氣不好,被當場砍頭斬首。
總之,風險極大。
少年卻渾不在乎,咧嘴笑道:“將軍您放心,我一個人去,那些胡蠻子才會放低戒備,說不準就能套出些有用話來。”
閻柔說得倒也不假,他身作胡人打扮,又是個年輕小子,懂得胡人各族的言語,交流起來也不易露出馬腳。若是身旁添上些漢家士卒,難免惹人生疑,可能到時還會適得其反,得不償失。
呂布見他胸有成竹,也不在多說,只是在臨別前叮囑他一聲:“小心些,兩個時辰內你若是還沒歸來,本將軍便去救你。”
呂布說得淡然,閻柔聽來卻是百般滋味兒。
他很小的時候就成了孤兒,被胡人虜去充當奴隸。沒有人善待於他,拳腳相向成了家常便飯,阿貓阿狗、牛羊牲畜,都遠遠比他值價。
然則,在跟隨呂布出塞的幾月時光裡,這位聲名彪炳的飛將軍,幾乎沒有擺出一絲的傲慢架子。就算是和他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談論,也都是言語和氣,厚望有加,彷彿早已將他當成小兄弟一般。
這使得閻柔的心中多了股說不出的情感,他感覺到這冷漠的人世間,似乎對他,還有著那麼一絲絲的暖意。
尤其是方才呂布所說的話語,若是別人說來,閻柔未必會信;但呂布開口說了,在他心中,就比天子的承諾,還要來得堅定可靠。
他重重點頭‘嗯’了一聲,離開佇列,快馬往前。
閻柔的身影幾息功夫,就已經跑得老遠。
呂布從馬背下來,吩咐身後將士,暫作歇息。
數月的奔波,士卒們的鱗甲上披起了厚厚泥塵,胯下戰馬的雄健四蹄,厚裹坑窪水凼濺起的灰土泥漿。
呂布撣著甲冑上的塵土,身旁圍坐著曹性黃忠等幾名心腹弟兄手下。
赤菟的腦袋從縫隙中探伸進來,親暱蹭著呂布的臉。
正撣灰的呂布只好停下手頭動作,抬手順撫著赤菟的額頂鬃毛,摸完之後又輕輕拍了拍。赤菟對此極為滿意,舒爽的打起了響鼻,抖擻兩下脖頸處的紅焰毛髮,長鳴一聲,往著別處跑去。
“我們出來多少時日了?”
呂布接過黃忠遞來的水囊,灌上一口,淡淡詢問起來。
“將軍,算上今天,三月半了。”黃忠恭敬回道。
坐在對面的曹性聽得這話,滿眼瞪大,似是有些不信,語氣驚訝:“什麼,竟有三個月了?”
黃忠確定無比的點了點頭,曹性對時間沒有太大觀念,可黃忠不一樣,他心中立下志氣,將來要成為一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