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襯著刀柄,微微喘息著換了口氣,繼而大聲吼了起來:“韓烈,韓烈……”
正護衛在老人周圍奮力廝殺的漢子,順勢將一名剛冒頭的鮮卑人砍翻在地,不去管飛綻到臉上的灼燙血液,立馬撤了過來,將魁梧的身軀擋在老人身前,“將軍,有何吩咐?”
危機存亡之際,老人展露出一名將軍應有的果斷從容,“我令你率餘下的護衛,帶嚴信,張遼等人,往上黨郡方向撤離。”
從城門坍塌的那一瞬間起,就註定了雁門關的陷落。
“那將軍您呢?”韓烈回頭問了一句,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不安。
老人似是平常般的哈哈一笑,對眾人說道:“你們先走,老夫隨後就來。”
如此拙劣的謊言,自然瞞不過在場的諸人。
“祖父,孫兒不走,孫兒不怕死!”
張遼稚嫩的聲音讓不少人都為之汗顏,,尤其是剛剛大喊撤退的魏續,此刻更是尷尬的低下了腦袋。
老人半蹲下身子,伸出溫暖的手掌摸了摸少年腦袋,一往嚴肅的臉龐流露出慈祥之色,“遼兒,答應祖父,等你將來長大了,一定要將鮮卑人逐出大漢!”
少年倔強的咬著牙,眼淚‘簌簌簌’的直往下流。
“怎麼,你們都想抗命不成!”
張仲見眾人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稍微帶有些怒氣的朝韓烈下令道:“韓烈,帶他們走!”
韓烈的嘴巴緊閉,生平第一次沒有應下老人的軍令。以往只要是張仲的命令,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他從不會皺半個眉頭。
但今天,不一樣的。
韓烈望向老人的目光中透出了哀求,“將軍,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老人不說話,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
這個平日裡行事作風豪邁的漢子一把揪下頭上的鐵盔,眼睛通紅,像個憊懶無賴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話語裡帶著哭腔,“這算個什麼事兒,哪有自個兒逃命,將主帥扔在這裡的道理!”
“滾!”
老人怒喝了一聲,看向一個個垂著腦袋的青年後生,斥罵道:“你們是不是非要氣死老夫,才肯罷休!”
說完,老人提起長刀,狠下心的指向諸人,咬牙一字一句的唸了起來:“軍令如山,有敢違令者,斬!”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無奈之下只好選擇了妥協,老人的心意他們都明白。
韓烈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哭號了一聲,將軍,保重啊!
望著一行人轉身走下城樓,張仲心中最後的一塊大石落地,再無牽掛。
“雁門關落入異族之手,張仲,千古罪人也!”
如此悲涼的口氣任誰聽了都覺得辛酸無比,老將軍抽出腰間佩劍,架在自個兒的脖子上,閉上雙目,兩滴滾燙的濁淚順著褶皺的臉龐一劃而下。
轟轟轟轟轟……
悶沉的雷聲響起,天空中依舊佈滿晚霞,不見半朵烏雲。
“援軍!是援軍到了!”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那聲音中夾雜的激動情緒,就像即將渴死荒漠的旅人忽然見到一股清澈的甘泉。
已經支撐不下去計程車卒們,喜極而泣。
遙遠的地平線上,一股人數上千的騎軍正以近乎瘋魔的速度極速前進。
看,一杆猩紅大纛,迎風獵獵,旗下戰馬奔騰,兒郎盡帶刀裹甲。
聽,一線蹄聲如雷,由遠及近,炸開一路飛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