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書房中點著寧神的焚香。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吳明坐在書桌邊。在裁剪合適的宣紙上書認真的寫著字。這麼多年下來。他的毛筆字越來越好。漸有一代大家風範。這幾年。南寧學院和大正書院多有推廣他書寫的功法。常有好事之人收集此種原稿。以為真跡。待價而沽。吳明對此報之一笑。這些人收集自己寫的毛筆字。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都失了本意。有些買櫝還珠的意思。
柳慧正尖著纖細蔥嫩的兩根手指捏著墨塊。緩慢而均勻的在硯盤裡均勻的磨著。轉眼五年過去。曾經的愛羞少女已變成一個成熟的少婦。其他三位夫人身份尊貴。唯獨她是丫鬟出身。所以這種打下手的事多由她來服侍吳明。柳慧也甘之若飴。吳明太忙了。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更少。在她看來。能和丈夫呆在一起就是難得的。她很珍惜眼前的時光。
他一邊研磨的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卻瞧向丈夫握毛筆的手。那隻手修長溫潤。此時正捏著支秀氣的毛筆。在宣紙上筆走龍蛇:“……義府貌狀溫恭。與人語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陰賊。既處要權。欲人附己。微忤意者。輒加傾陷。故時人言義府笑中有刀……”
寫到這裡。吳明覺得有些疲累。放下毛筆。微微伸了個懶腰。柳慧連忙放下墨塊。在旁邊的水盆裡淨了手。捏著一雙粉拳。輕輕為丈夫捶著背。吳明轉過頭。見她一對長長的睫毛眨巴著。仍好奇的盯著紙上的內容不放。不由笑道:“怎麼。你懂上面的意思。”
柳慧從小在丞相府長大。服侍祝玉清。多少也識些字。這幾年跟著吳明。鞍前馬後的也學了不少知識。至少也不像以前那樣一知半解了。聽著吳明問他。不由道:“大人。妾身就隨便說著玩兒。你可別取笑人家。”
吳明道:“你講。如有謬誤。為夫告訴你就是。豈會怪責於你。”
柳慧手上不停。仍小心的捶著吳明的背。眼睛卻盯著宣紙:“這個典故是說。有個叫義府的人外表謙和。但為人陰險下作。稍不如意。就對別人橫加陷害。所以外人都很怕他。稱這個人笑容裡面尤如藏了一把刀子。讓人防不勝防……”
“對極了。”吳明笑得更加歡暢:“這幾年來。小慧你的進步是最大的。為夫看在心裡。甚是欣慰。”
得到丈夫誇獎。柳慧心頭甜絲絲的:“還是大人教導有方……”
說話的時候。她面現憂色。手上的動作卻緩了下來。吳明自然感覺到了。不由道:“怎麼。有什麼不開心的。”
柳慧嘆了口氣道:“我一介女流。每天在家就操持下家務。這些陰謀詭計自是關係不到妾身。倒是大人你。平時在外行走。須得多個心眼。須知有句話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吳明聽她文縐縐的說著話。又搬來個典故。不由站起來。颳了刮她鼻子笑道:“小慧越來越厲害了。”
他轉過頭。也盯著宣紙輕聲道:“說起來。這句話還有個典故。叫做笑裡藏刀。也說一個人平時對你不好。猛的對你親熱有加的時候。那麼就事有反常。這人肯定有其他圖謀。你就得小心了。”
即使結婚多年。柳慧仍有些吃不消吳明如此親暱。她臉色微紅。稍微後退了幾步。眼珠卻轉了幾轉。微微笑道:“笑裡藏刀。這樣形容倒是貼切。”
吳明看她微羞的樣子。甚是開懷。不由逗道:“那小慧你用四個字形容一遍。我狼帳下所有將軍的脾性。看看誰最適合這笑裡藏刀了。
柳慧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喃喃道:“小楊將軍。不是。一本正經最是貼切。簡將軍。也不是。吊兒郎當就是他了。更日明將軍也不是。如果真要形容。用不惡而言最是恰當。葛將軍麼。沉默寡言。十分沒趣。當然不是他。至於三木和遞歐。都是和藹的老伯伯。平易近人。更不可能是他們了。”
其他都還好說。這小妮子竟連‘不惡而言’這等偏僻詞都能用出來。讓吳明吃驚之餘。也很是感慨。記得五年前。她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都覺得自慚形穢。現在變化這麼大。可見用功之深。吳明笑了笑。提醒道:“以這個典故之意。多是形容壞人的。我狼帳所屬將士。對我自是必恭必敬。你耳燻目染之下。那可能把他們當成壞人。看來。這‘笑裡藏刀’四個字。是得奉送給其他人了。”
“有呢。”柳慧突的叫道:“有個人。揚西將軍鄧格。用這個成語形容最是恰當。”她扳著春蔥似的五指。認認真真的道:“大人你想想。他每次見到你。比任何人都謙恭。笑眯眯的。可最不讓人省心的。就是他了。”
鄧格。
吳明心頭一動。他想起白天這傢伙送給自己的戰馬了。正如柳慧所說。笑裡藏刀真是這傢伙的性格寫照。他突的如此恭順。又是請安又是送馬的。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柳慧見吳明的面色不大好。嚇了一跳:“大人。怎麼了。是妾身說得不對麼。”